循声顾望,四面八方总有十几名男女分着神泉、药香、炼器三宗袍服,拱手笑着凑上近前。
卢迅观之似曾相识。
宠渡倒一眼认了出来。
正是当初大闹飞鼠山、强突黑风寨时共患难的部分猎妖客!在逃出生天后为附近宗派所救,最后大多成为其门下弟子。
昔日数百袍泽,也就幸存这点儿人马,想来令人不胜唏嘘,而今再会自有一番寒暄几句。不题。
却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既是江湖则不免论个高低贵贱,所以依循着某些不言自明的章法——如修为深浅、江湖地位,无形之中近万人马也分作了三六九等。
这头一等自是四宗掌教。
次一等则为其余老怪:净妖之穆清、王山及褚东来等,神泉之唐继灵、温清,药香谷之罗琼,炼器阁之顾炎;诸如此类不一而足,皆为新晋元婴。
再就是四大宗与凉城二流教派内的各路丹境高手了。
……
依此类推,及至草芥末流,自非散修与猎妖客莫属,总有七千余,占去万众大部,就着这一路过来的所见所闻、所思所虑早议论开了。
原本仅限于四宗弟子,今又降低门槛,却不知宗外人马该如何参试?
四宗俊杰那么欢快都聊些啥?试炼中是要真刀真枪干的呀,这般亲近不怕届时下不去手?
到底花落谁家?
要不要赌两把赚些儿外财?
姓宠的怎就成“老魔”了?
那位冷若冰霜的仙子好美;旁边的小白脸又是哪根葱?鼻孔朝天很跩哦,长得跟娘们儿似的看着就来气。
净妖山趁机兜售各类小食酒水,大肆吸敛散修血汗,好不要脸。
……
树下有一名中年糙汉,胡子拉碴不修边幅,先前骑着青牛上山,这会儿滑下牛背,坐靠着树干,一手扶铁锤,一手晃荡着酒葫芦,好整以暇作壁上观。
——这人是谁?
就那身行头而言,其人明显是外来的散野,所以明里暗里已有很多双眼睛打量过。
虬髯汉不时灌口老酒,除此而外总耷拉着眼皮,呵欠连连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是有气机不时散出来,却很微弱,以致于道众其实更相信他纯粹是路过此地顺便凑热闹的看客。
只有时候,在揉眼伸腰的当口,虬髯汉会盯着宠渡瞄上两眼。
这也无甚奇怪。
从以前的“凉城最有价值散修”到现下的“净妖老魔”,风光也好、狼藉也罢,宠渡一直声名在外;加上那身惹眼的红皮,此刻盯着他看的又岂止铁锤糙汉一人?
同样颇受关注的自非献宝党这一拨人马,上自老怪叙旧,下至俊杰聚首,皆为各路看官们津津乐道的话题。
炼器阁柳三青。
神泉宗桃柏柏。
药香谷姒明月。
此三者乃同辈天骄,最受瞩目;至于净妖宗内,则首推风疏雨。
怎奈风疏雨而今位居强者之列,与仍自归元圆满的三人已分属不同阶次,自不可等量齐观。
“还好就她一个。”桃柏柏窃喜不已,心说自己原是很有把握结丹的,却始料未及那场符经异变,就此乱了心境未能如愿。
本还忧心友宗天骄突破将自己甩在后面,今见柳、姒二人的修为同样滞于假丹,桃大胡子悬着的一颗心这才落了地。
想是因此,连日来紧皱的眉头总算舒缓些许,不过桃柏柏心头犹自愤愤,“若教我晓得那符经下落,掘地三尺也要翻出来。”
恰逢此时,宗文阅率童泰、叶舟等一众倒魔弟子来访。彼此礼毕,桃柏柏灵机大动,旁敲侧击问道:“妖伐在即,我闻别处多有异象,不知道兄这山中如何?”
“我来正为此事。”宗文阅道。
“哦?”桃柏柏隐有所感,却面不改色强压激动,“愿闻其详。”
“道兄容禀……”宗文阅将宠渡闭关始末娓娓道来,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尤其关乎先天符意的情况,更眼神示意手底下的人按事前谋划添油加醋。
“只恐此獠今在符道上的造诣远逾你我。”宗文阅末了道,“连栖霞峰苏师叔也曾私下里劝我求同存异友好相待,切莫轻易与之为敌。”
本就盘算着将此事公诸于众,倒魔派自无避讳,任由三宗弟子旁听,顿时引得一片哗然。
“先天符?”
“啥玩意儿?”
“抵得过柳师兄三尺青锋嘛?”
“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柳三青那双无精打采的眼眸中,闪过丝许光亮。
“师兄手痒了?”姒明月抿嘴娇笑。
“怕还是明月仙子更胜一筹,‘药纵术’真个防不胜防啊。”
“桃大胡子受了啥刺激,脸色好怪。”
其实桃柏柏早已颅脑空空耳鸣如雷,对宗文阅之后的絮叨与周围的高谈阔论再未听进只言片语,唯有三个字在耳畔震荡难消。
先天符!
先天符!
先天符!
这,本该是我的!
原来是那红皮猴子夺我机缘……若还能移花接木转植于我则罢了,不然定借此番试炼之机将尔碎尸万段!
非我所有,毋宁毁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