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念其不易,欲将封印替他暂压一时;至于往后,则全看他自个儿的造化。”
“仙君慈悲。”
“无量天尊。”仙叟提起竹杖,作势撤去仙法与宠渡面会。
冷不防宠渡掏出个歪嘴的火红葫芦,掂在手中翻来覆去打量。仙叟一见之下双目微凝,生生忍住撤法现身的冲动,在竹杖堪堪落地的瞬间即时改换法门。
咚!——
竹杖与地面相触,一圈金色涟漪砰然震荡,扩散开来罩住整座密室。
常自在顿觉与室外的感应被凭空掐断,再看宠渡,见其兀自保持着前一刻的姿态,凝似石人呆若冰雕,动也不动。
原来密室被仙叟就此禁锢。
常自在不由咋舌,“不愧仙家手法!只此一拄,便教这密室与天地隔绝,暂成一方小世界。”却见仙叟拂袖,将那火红葫芦隔空摄来,掌在手中端详。
摩挲着葫芦上那朵流云。
明显忍住了拔开木塞的举动。
也不知看出个怎生眉目,仙叟不一会儿竟猛然哆嗦起来,面色煞白失魂落魄一般,随即摇头晃脑喃喃低语,道:“他的东西!
“竟是他的东西!
“是他的宝贝葫芦!
“怪哉!此前全无那位大能殒落的消息呀……可若其尚在,这宝葫芦又缘何会在这娃娃手里?
“难怪此子天机锁闭,想来也是他的手段了。
“他又在布甚局呢?”
“这娃娃在局中又是怎样一颗棋子?若是紧要,为何任其浸染妖性而不出手干预?”
常自在在旁边虽听得云里雾里,却不免有种高深莫测之感:显见老叟的布局撞上了某位上界大能的局;而那位大能,是眼前这位仙君也惹不起的恐怖存在!
正如常自在所料,老叟此刻止不住心惊肉跳:三千大千世界何其广袤,本以为在这颗偏远的星辰、这片贫瘠的大地上就能避免过早地地卷入迟早降临的那场风暴;岂料人算不如天算,早已身在大能的棋盘之上。
终究难脱命数么?
如此想来,天外世界还有多少谋局?
局内局外作何牵扯?
自己的布局与之是否有所冲撞?若有,彼时又该如何自处?
……
一时想不明白,仙叟头大如斗,猛听常自在口唤“仙君”,这才平复心绪,诚惶诚恐将歪嘴葫芦原封放回宠渡手中,拉着常自在望空虚拜,念念有词道:“大人打量。不知者不怪。不知者不怪。”
及至遁离净妖地界,老叟再无先前那等云淡风轻,反有忧色挂于眉间,庆幸道:“好在走此一遭,不然恐误大事,铸成大错。”
“吉人自有天相。”
“吾此后需专注妖伐,或无暇旁顾。”老叟稍做计较,一副郑重其事的神色,“今有几事烦你代劳。”
“谨遵钧命。”常自在知非等闲,竖起耳朵静听嘱咐。
却说诸事:
其一,暗护宠渡;然仅以保其性命为限,如非生死存亡之际,不得横加干涉其事。
其二,特赐“役灵印”及解印之法,在妖化暴走时助其镇压妖性。
其三,但有异常即时汇禀。
“尔必用心,不得有违。”
“定当奉行。”
“若看护有功,日后或有一桩机缘。”老叟小意指了指顶上苍穹,加重语调,“天外大能之缘。”
“全仗仙君筹谋。”常自在欢欢喜喜接过老叟递来的传音符,忖了忖提出一问,“镇压妖性时,是否一并传他解法?”
“尔相机抉择。”
“那仙君此去……”
“吾要捋捋这来龙去脉,另需与上界仙友确认某些事。”老叟言罢欲行,似又想起甚么,道:“如无差池,此番妖斗必有真仙之战。尔当俟机观摩,以便感悟。”
“多谢仙君提点。”常自在作揖起身,已不见老叟踪迹,只掌中役灵印的金辉愈发淡漠;待符辉隐没,叹息着抬头远眺,锐利的目光似能洞穿山水,最终投落在栖霞峰密室外那抹高大人影上。
流云葫芦早被收归囊中。
宠渡从始至终未察异常,此刻步出洞室,伸着懒腰朝四下里观望,旋即征召献宝党众,计议明日可能遭遇的情况与对策。
毕竟试炼将启,类似的场景自然非止这一处,近在净妖各峰,远至神泉、药香、炼器三宗,所有参试弟子都在明里暗里谋划,无不渴求着在即将到来的交锋中崭露头角,以获宗门器重。
与此同时,远隔数千里的飞鼠山中磨刀霍霍,大小妖众围成无数堵墙,听着从垓心那道五尺妖影口中蹦出的句句鼓噪,早已跃跃欲试,按捺不住。
不知不觉间,自明暗不定的角落里升腾,从深深浅浅的洞室内溢出,在大大小小的山头萦回,无形的肃杀悄然翻涌。
凝而不散。
盘桓不去。
最终遮盖整个万妖地界。
夜,随之更深了。
寒风似也愈发凛冽。
有感那冥冥中的杀意,自在老人临行前转望神照峰投去最后一瞥,心中对局内局外暗流之间的关联犹存疑虑。
妖化?
化血神刀?
还有那真仙之战!
无论咋想,总觉着不会那么顺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