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机危险,”恶之道人眉头微蹙,“并无把握。”
“郭某亦有同感。”
“新宝。”
“嗯,确比神通更为可信。此前打探的消息有所缺失,回山复命事宜当补全。”郭白使显是习惯了身侧同伴的寡言少语,兀自喃喃道:“抑或……另有外力入局?!嘿嘿。无论如何都棘手,够横眉老儿头疼的。
“是否干涉就看宗老如何计较了。
“还有那座石碑,其上纹络看着便不简单,必然暗藏玄机。”
“吾已记下碑文。”
“妙极。”郭白使抬脚将行,忽而心血来潮,“咦!照时日推算,常自在当于此间布道。许久不曾听他那副破锣嗓子还真念得紧。恶之道友同去如何?顺带讨他一杯酒吃。”
“先前还能感应他的气机。”
“跑了?”郭白使冷哼道,“这老小子是真会躲啊。”
却说常自在接连瞬闪遨游无穷,倏忽东西昼夜交替,须臾南北冷暖分明,时而走马观花,时而驻足流连,真将化神之后的那份逍遥自在显露无遗。
不单人如其名得享人仙之乐,也正应了“自在老人”的道号。
这般走走停停,林林总总跨越不知几千几万里,冷不丁来至某座半山腰上,见了些红红绿绿,听了些莺莺燕燕,自在老人只觉似曾相识,细辨片刻后不由恍然。
这不是当年化神之地么?
怎就到了此处?
彼时数度冲击皆告失败,不得不出山磨砺以觅契机。后因缘际会在此巧遇一绿杖老叟,与之坐谈三日就地闭关,不单仅半月便一举破境,更悟出化神道意。
而今想来,竹杖老叟高深莫测,纵与天命宗里那几个老家伙比起来,也不遑多让。
——俨然超越神境的存在!
无奈神龙见首不见尾,常自在当年出关后便再未见过杖叟,多方查访至今亦无所获,引为平生之憾。
正是岁月不居,时节如流,晃眼已是百余年前的事了!
“何时能再逢……”常自在犹自黯然,不意耳畔呼声回荡,竟有人在唤自个儿名号;且那声音如此耳熟,似有根通天彻地的铁棍翻搅记忆,最终与某道拄杖的人影融为一体。
“常自在恭迎仙驾。”化神人仙在方外玄门固然令人高山仰止,此刻却也忙不迭伏地叩首,“不知仙君驾临有失迎迓,望乞赦宥。”
“你……”一缕拄着绿色竹杖的人影应声闪现,“还是你么?”
“我自然还是我、当年那个我。”
“你呀你!愣神工夫就不在客栈里了,可教我好找。”
“仙君早在凉城附近?”常自在止不住轻颤。
“我在山中待了会儿。”
“天可怜见。再睹尊颜三生有幸。”常自在借眼角余光瞥见跟前半拉芒鞋,心头懊悔不已:本可早些会面的,没事躲甚清静嘛!
“起来吧。”
“不敢。”
“那我走咯?”
“请恕不恭。”常自在又三拜,急急起身侍立在侧,躬身埋首莫敢正视,宛似学生见了老夫子。
“一别百年,你竟还识得我声。”
“仙君点化之恩如同再造,晚辈铭感五内没齿难忘。”
“尔水到渠成罢了。”
“道意总是仙君之功;如若不然,我也不过‘伪神’而已。”常自在将长袖掩面,轻轻拭去眼角的泪花,“倒是仙君,这些年可曾安好?”
“你晓得的。”仙叟将绿竹杖在地上敲了敲,“除‘那一家子’外,也无甚劳心的了。”
“仙君此行,”常自在试探着问,“想来与之有关?”
“确有数言相告,你且仔细。”
“晚辈洗耳。”
“黑风老妖今有化血神刀在手,尔不能敌,万妖战事落定以前暂避其锋;若避无可避,则当俟机抽身,越快越好。”仙叟郑重其事,“此为其一。”
“记下了。”
“其二,此番妖战乃吾苦觅经年之绝佳时机,你切莫掺和,免为池鱼。”
“四宗沦陷也不用顾么?”
“自有能者周旋。”
“只我那顽徒已在局中。”
“妖狐寨里有那小丫头嘛!天谴之夜觉醒时,我都发怵。”仙叟忍俊不禁,“黑风区区一介上妖,绝无胆量将她惹急了。”
“仙君也如此认为就好,我也能安心遵照仙君号令行事。”常自在道,“却不知具体有何安排?”
“只管看即可。”
“仙君智计无双,必然功成。”
“八字还没一撇就拍上马屁了。”仙叟笑道,“想来修行又有疑惑?”
“仙君慧眼。”常自在如孩童般嘻笑开来。
“讲。”
“日前在净妖山……”常自在所言,自是宠渡归元的情况,“玄妙奥义”“万符朝宗”云云,将枝节三言两语带过,独挑蕴界相合之事细说。
“这却稀奇。”仙叟啧啧称叹,“先天符意我是有所感应的,只彼时着忙无暇探究,而今看来倒错过了好戏。”
“晚辈斗胆,愿随仙君亲赴勘验。”
“闻名不如见面,走一趟也好。”仙叟罩住常自在气机,闪没隐现间,瞬息已在净妖地界,循着常自在的指引径往栖霞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