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借业已展露出的丹理底蕴,宠渡自无必要再去课堂。当戚宝等人还在为繁复的药学基础抓耳挠腮时,宠渡已获王山特许着手炼丹。
起初不免多有失败,好在落云子绸缪良久、丹云峰备材充足,宠渡又净拣些常用的初品丹药来练手,不断反思总结,倒也熟能生巧。
时有弟子偶遇丹理疑难,皆来寻宠渡解惑。这个顺便提一嘴、那个捎带说两句,一来二去也教宠渡领悟到某些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技巧。
随着对各种瑕疵的调整与纠正,以及对火候的把控愈发精准,宠渡在丹术一道上突飞猛进一日千里,手法日益纯熟,成丹的时候也越来越多。
十炉丹原本成功一炉已属难得,而今可成三四甚而五六。
当然了,都是些简单药散。
培灵丹。
金玉断续膏。
益血赤丹。
复伤丹。
回气散。
……
失败的废丹也未浪费,一股脑儿全进了唔嘛的肚子。
这货来路不明,不好常在人前出没,偏偏此前人多眼杂,故而很多时候被宠渡关在虎皮袋中,直至宠渡分到眼下这处私密洞府之后才常出来走动。
而论及吃食,不得不说这货是行家。
将糊掉的部分清理干净。
咬在嘴里嘎嘣脆响。
吧唧着嘴一脸享受。
只听那声儿足可教人口水直流。
偶尔大发慈悲,宠渡也投喂些品相好的药散给它打牙祭。那夯货明显尝到了甜头,但凡炼丹总将尾巴垫脚蹲着,眼巴巴望着那四溢氤氲的烟气静候开炉。
于是往往有此奇趣一幕:
一人炉前摇扇。
一兽打盹儿正忙。
这一日一如往常,唔嘛蹲坐在旁点头如捣蒜,恰是睡意正浓的时候。宠渡则紧盯丹炉,冷不防心血来潮莫名一股玄感,似有某物正朝自己奔来。
蹙眉沉思时突闻异响,咔嚓一声起自炉底,虽则细微,但在这清幽洞府中听来却格外真切。
旋即,一道震天干响。
轰!
丹炉炸了。
幸有一身硬肉,崩碎的残片溅射在身上无甚大碍,只一时不察被爆裂的气浪掀下丹台,宠渡跌落在地就势连滚方才将余劲尽数卸去。
至于唔嘛,那货在炸炉当口便即飞了出去,踪影全无。
啥情况?!
初以为手法不当导致炸炉,转念想起先前异况又觉不对,宠渡不好妄动,连神念也未曾放出,只待摸清底细再说。
宠渡顶着黢黑一张脸偷眼观瞧,却见那破败的丹台上,自满目烟尘中猛地蹿出一束暗金色光条,——比人之拇指粗、较食指略长,啪的一声落在台下半截石块上。
缩目细察,宠渡登时瞠目。
嗜灵虫王?!
这可真是意外之喜了。
合着先前那声“咔嚓”是这家伙钻穿了炉底?炸炉也是由此而起的。观其摇头晃脑的样子,想必也受了些震荡。
宠渡一时哭笑不得。
想当初逃离水月洞天路上恰逢虫王出世,宠渡以自家相貌为模、以神念勾描,趁虫王将醒未醒之际借其梦境种下灵印。
彼时情势危急,原本旨在一试,并不指望凭此就能将之驯服。若非它今日现身,连宠渡自个儿都近乎忘记这茬了。
谁承想无心插柳柳成荫,虫王竟循息找上门来;且观其模样当无敌意,不然这会儿已经扑上来将人连皮儿带血吸成肉干了。
反观虫王,把樱桃大小一颗脑袋左偏偏右转转,明显在打量宠渡。
唔……样貌有七八分像……气息完全对得上……好熟悉……应该是他了吧?……终于找着了……不枉本王钻钻穿好几座山啊……嘤嘤……
冥冥之中虫王倍觉亲切。
宠渡这边同样有种血脉相连之感;非止如此,想是神念植印的缘故,更有着某种心意相通、不言自明的错觉,仿佛自己一个念头便能左右其行动一般。
这玄感虽说不多,仅若隐若现的一丝,却无妨,毕竟当初也是机缘巧合适逢其会;要搁当下,虫王已经完全苏醒,以目前这点修为,纵有神念相助也是绝难依法炮制植印成功的。
不过就本意来讲,若非迫不得已,宠渡实不想过多依赖诸如“灵印”之类的强力禁锢来勉为其难;相较之下,更愿意与灵宠铸起“信任”这样的羁绊,福祸共担彼此不弃。
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啖之以利,服之以德。
率之以恩,慑之以威。
对唔嘛如是。
对虫王如是。
对以后或有的其他灵宠也如是。
对人亦如是。
——凡甘愿随吾者,理当如是。
如此方能稳定。
也更长久。
即如当时种印实属形势所迫,而今既得善果,与其加固灵印,莫如将虫王养在身边时时亲厚,借以强化这份情义。
宠渡慢慢靠至近前,摊开手掌试着将五指抵住石块,却明显把虫王弄糊涂了:嗯?!……这是爪子么?……伸来作甚?……不该是蹭蹭嘛?……本王要不要过去呢?……
将腹下两排小吸盘在石头上摩来摩去,虫王探头探脑蠕至石块边沿,踟蹰半晌终究还是爬上了那只火热的手掌。
虫王“嘤嘤”低吟:真暖和呀。
宠渡笑意浅浅,另用指肚小意刮着那颗樱桃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