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的话并没有让霜徊感觉到愧疚或者是后悔,她神色永远是淡淡的,好似世间一切对她都掀不起波澜。
“呵,将死之物,为何非要找个新主人呢?”
月下双眸因为震惊而张大,他警告的看着女子:“霜徊!”
然而对方对他的警告根本不屑一顾,她轻柔的笑了:“随口一说,不要在意,你就当我在开玩笑。”
月下神色不明,两人就这样诡异的沉默下来。
一尾绿色的游鱼在虚空中肆意摆动,它就像真正生活在水里一样,游动时仿若无物,既空灵,又自在。
它畅快的游啊游,虚幻与真实拦不住它,很快它便游到了玉致所在的棺材面前。黑色的棺椁仍在下沉,困仙台是无底深渊,任何存在都会在里面沉沦。
那些铁链束缚着的铜棺感应到鱼儿的存在,开始疯狂的震动起来。但是黑色棺椁就像镇压它们的神,只要它们异动,棺盖上的符纹就会顺着铁链流动到铜棺之上。
然后铜棺中便会传出凄厉的惨叫声,那惨叫声叫人头皮发麻,让人不禁猜想究竟是怎样的折磨才能发出来这种声音。
玉致眼皮发颤,她的眼珠在快速抖动,那些瘆人的凄厉叫声通过黑色棺椁传递到耳朵中。她想苏醒过来,但眼皮却有千万斤,始终无法睁开。
绿色的鱼儿感应到她的异样,尾巴一甩便轻易的穿过了黑棺,来到她的面前。它的尾巴轻轻的摆动,身上发出的绿光带来生机与希望,竟然神奇的让玉致安静下来。
而玉致似乎也感应到了它的存在,她表情放松下来,只觉得有种友好的气息包裹着自己。绿色游鱼眼见时机成熟,尾巴一甩,眨眼间就钻进了她的脑中。
霎时间,玉致被封锁镇压的意识苏醒过来,而一些简单的自由也回到了身体中。她立刻沉入灵台,只见那条秀美的绿色鱼儿环绕着天灵骨,引的狸奴的意识蠢蠢欲动起来。
玉致呼吸一滞,她小心翼翼的看着那团漂浮的意识,用此生最温柔的语气轻轻喊道:“狸奴?”
听到她的声音,洁白的意识先是一顿,然后又疯狂的抖动起来。玉致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她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情况,那只鱼儿是从哪里来的她也不知道,只隐隐约约猜到了它的来历。
“狸奴?”她忍不住又轻轻喊道。
等待她的,是良久的寂静。终于,在时间过去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以后,久违的熟悉声音在她脑中响起。
“谁啊?谁在叫我?”
懵懂的,带着点狂妄的声音几乎和玉致日思夜想的一模一样。她的情绪剧烈波动起来,紧闭着的双眼流出了大颗大颗的眼泪,绿色鱼儿尾巴一甩,又从她的灵台出来。
它看着那晶莹的泪珠,歪着头仿佛在思考什么,半晌过后,鱼儿轻轻吻过了她的眼泪。
玉致在惊喜和感动,委屈和怀念中大哭了起来。她的意识此刻脆弱的像个失去一切的孩子,跌倒在灵骨之下不停的颤动。
又过了一会儿,狸奴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这一回,懵懂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暴躁。
“他妈的,哪个不开眼的在老子面前哭?哭坟呢!”
听到这句话,玉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又哭又笑,却不觉得别扭。她怀念的看着漂浮在灵骨周围的意识,从前她总是纠正狸奴,不许它骂人,说脏话,现在她竟觉得悦耳又动听。
虽然她不明白为什么狸奴认不出自己的声音了,但是只要它意识苏醒,那就是最好的事情。
而狸奴骂完以后许久得不到回应,它又心慌起来。那个哭泣的声音它感觉十分亲切耳熟,让它充满安全感,可现在她没有动静了,它觉得孤独害怕得很。
“喂,大不了我不骂你哭坟了,你说话啊!”
玉致忍着心头的激动站起来,她伸手将狸奴的意识抱在怀中。原本云雾一样的一团光芒逐渐幻化成了一只猫咪的样子,它柔顺的团成一团,眼睛却是紧紧闭着的。
狸奴感受着熟悉的气息把自己包围,贪恋的抚摸一下又一下的落在它的脊背。一种缺失的灵魂被弥补的满足感油然而生,在玉致的抚摸中,它满足的沉睡过去。
玉致一直和狸奴的意识相处了很久,这才平复了心情睁开眼睛。一条绿色的鱼儿在她面前游来游去,见她睁眼,亲昵的凑上来蹭着她的脸颊。
是它唤醒了狸奴沉睡的意识,世间有此神效的奇宝,又是一尾绿色游鱼模样,据她所知只有一样。那便是甘木的叶片,形似鱼,栩栩如生能随意游动。
她想摸一摸这传说中的不死神木,可惜她的身体仍然不被自己掌控。黑色的棺盖上符纹还在流动,只要她动作起来,便会有神针刺进她的身体,让她再次失去意识。
叹息一声过后,若有若无的凄厉惨叫钻进了玉致的耳朵。她眉头一皱,又是这个声音,在她意识困顿时,也是这个声音出现,像梦魇一样折磨着她。
在梦里,那些声音的主人正在经历被剥皮抽筋的酷刑,他们的血肉成为养料,源源不断的流进一团迷雾之中。这样的痛苦让他们疯狂挣扎尖叫,但却无济于事,因为他们挣不脱铁链的束缚,身上的血肉也像无穷无尽般取之不尽。
这样的痛苦像是没有尽头的深渊,永永远远的吞噬着他们的血肉灵魂,永永远远的将他们困在其中。
玉致想到梦魇中的见闻,下意识的抗拒着这惨叫的声音。而她越不想听,那凄厉惨叫声就越刺耳,她的脑子里一片暴躁和恐惧,光是听着那声音,就好像她也在经历剥皮抽筋的酷刑一样。
而甘木的叶片却好像不明白这些惨叫声是因自己而起的一样,它摆动尾巴游曳到黑棺之外,灵活的身躯在那些铁链锁着的铜棺之间钻来钻去。
铜棺的动静越来越大,那些痛苦的叫声仿佛贴着玉致的耳朵。她瞳孔散开,棺椁在这一刻变成了透明的模样,将外界的一切都看的清清楚楚。
铜棺的形状逐渐虚幻起来,她看到里面躺着一个个被铁链锁住的人形生物在蠕动着。她甚至不能肯定他们是人,因为他们通体血红,柔若无骨,仿佛是一团黏糊的烂肉在扭动。
两个血淋淋的洞森然的长在头颅之上,明明没有眼球,也没有任何一个眼神。可玉致却在里面看到了怨恨,痛苦和浓烈的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