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没提江知意,沈季星是不敢提怕透露欺负“义兄”的事实,张女士闻竹更不会提,于是,便定性成了“沈季星不小心被闻弦砸到头后污言秽语侮辱闻家女主人”。
南城的生意场就那么大,沈家不少渠道要走闻家的过,既竞争也合作,现在闻华荣手里就有几条路子是沈越川需要的。
于是,沈越川将儿子从宾利车上拎下来,按着头和闻弦道歉,沈季星眸子里闪着泪花,似乎不敢相信,怯懦的小声喊:“爸……是他先……”
沈越川冷着脸色:“道歉。”
“爸我……”
沈越川:“要我再说一遍吗?”
沈季星不情不愿的道歉了。
张女士点头应了,闻弦冷眼旁观,心中却道:“沈越川果真不是好人。”
自己养大的儿子,再混账也是儿子,总要听听孩子怎么解释,委不委屈,这事情沈季星闻弦一半一半,闻弦借题发挥,算沈季星吃暗亏,沈越川却毫不在乎,放低身段来道歉,不但不在乎他自己的面子,也不在乎儿子的面子,眼中只有家族生意。
也难怪做得了凤凰男,在季明珠跟前忍气吞声小二十年,转头撞死了原配,任由江知意流落到福利院,不闻不问,等瞧见沈季星不堪大用,又将江知意接了回来。
然后,张女士和沈越川各自坐车离去,沈季星闷头走在前面,闻弦远远吊在后头。
他看江知意拎着两个书包,便搭了把手,冲他眨眨眼:“道歉了,解不解气?”
他挨的很近,从后面看几乎碰在一起,属于被教导主任看见了要记大过的小情侣姿势,江知意动了动身体:“嗯。”
闻弦满意了。
他提着书包要走,江知意上前一步:“欸——”
等闻弦回头,他又有点不好意思了:“我是说,你不是说要转来我班吗?什么时候转过来?”
闻弦:“下午,我上午去办个手续。”
他说到做到,当天下午,就拖着书包进了江知意的班上。
他和沈季星都是隔壁有名的刺头,凭一己之力拉低升学率的那种,新班主任看着他就头疼,但碍于身份,还是捏着鼻子给他指了座位。
就在江知意的侧后排。
闻弦拎着书包往后走,江学神便掩饰性的看书,可课本遮住了下半张脸,却遮不住上半张,他眉眼弯弯,俨然是很开心的样子。
闻弦心中嘀咕:“真有这么喜欢我?”
明晃晃的,根本藏不住的,会从眼角眉梢里泄露出来的。
他怎么就一直没发现呢?
闻弦在江知意的后排安营扎寨,上课时总是不经意对一眼,和心有灵犀似的,闻弦一般光明正大的看回去,江知意则匆忙移开视线。
下课的时候他们在走廊上晃,闻弦就和他开玩笑:“学神,你可是要高考的,可别被
我影响了成绩。”
沈越川不是慈善家,血缘对他而言不过一张破纸,江知意想顺利进入公司做到中高层,着手调查过去的事情,就必须证明他有相应的价值,像前世一样,一路金融顶校。
江知意闷声:“不会。”
他们一起靠在走廊栏杆上,眼前是葱郁的水杉木,高大笔直,青绿色的阳光从树影中漏下,一半洒在走廊上,教室门口人来人往,藏不住心事的少年男女们擦肩而过,在班主任的眼皮底下碰一碰小指,又触电般的分开,只是这么简单的触碰,却能回想上好久。
闻弦便想,这实在是很美好的年纪,很美好的下午。
过了好久,江知意忽然:“你呢,你不高考吗?”
这其实是明知故问,外国语有那么一批人是不高考的,全靠爹妈各显神通,以闻弦现在的成绩,除非他头悬梁锥刺股,迎头赶上还得复读一年,否则好学校基本和他没关系,连一般的学历都够呛。
况且,张女士和闻华荣是不会在这件事上让步的,他们早早物色好了学校。
闻弦顿了片刻:“那你愿意和我出去吗?”
如果江知意愿意,他可以付全额的学费生活费,他们可以一起去旅游,一起去广场上喂鸽子,虽然江知意可能没法成为前世的“沈照”,没法名利尽收风光无二,但他也不必面对沈家的腌臜事,能轻松快活很多。
江知意缓缓摇头。
闻弦便笑了:“我就知道。”
两世的江知意都是一个模样,他心智足够坚定,也早早知晓了方向,他不会允许母亲死的不明不白,重来一次,命运依旧会驶向既定的轨道。
但是,这次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闻弦比了比天空:“我可以每周飞回来看你,不算什么大事,机票又不贵。”
他心道:“贵也没关系,回头我可要连本带息的要回来。”
他说得斩钉截铁,将江知意心中刚泛起的伤感冲淡了,江知意扒拉着栏杆,抿了抿唇,似真似假的抱怨:“我和你什么关系,你周周飞回来看我,到时候说不定你连我的联系方式都没有了。”
少年人总是这样,在最青春的年纪轰轰烈烈的相遇,像两颗交汇的流星,但短暂的并肩过后,便会沿着各自的轨道往下奔袭,直到再也看不见对方的背影。
江知意垂着眸子,指甲攥着手掌,掐出月牙形状的痕迹,他竭力维持着姿态,连笑容都无法维系。
——如果是这样的结局,他无法接受。
而闻弦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像是没听懂他在说什么。
“你和我什么关系?”他在心里想,“我当然要回来看你,你是我的老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