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眼鸦囊?千机阁的消息?南宫翾看懂了莫待揶揄的眼神里暗藏的警告,不动声色地收好锦囊,对方清歌狐疑的目光报以客气的微笑。就在两人擦肩而过的瞬间,南宫翾听见了一声耳语:“别动凌寒!”
“你这就想走了?”方清歌道,“事情还没弄清楚,嫌疑人不能离开!”
“你也说了,只是嫌疑。若没有确凿的证据定我的罪,我自然是从哪里来回哪里去。日后,你若证实我就是黑衣人,再来找我吧。今天我就不奉陪了。当然,如果你想强留也不妨一试。私以为,单凭你一人,留不住本公子。”
有梅染在,方清歌有天大的本事也不敢强留人,不过是为了自己面子上好看。于是,她大度地挥了挥手:“既如此,那就来日再见。”
莫待辞了梅染及季晓棠等人,出了飞凤阁,直奔琅寰山的大门。
下着小雨,路面有些湿滑。刚走到林木环绕的小道,莫待的眼前突然闪过一片虚影,一脚踩空朝地上栽去。一只手伸过来,稳稳地将他扶住。抬头看去,遇上了一双璀璨如星、温和沉静的眼眸,不由心头一喜:凌寒?刹那的恍惚后,他看清了来人的脸,一直苦苦压制的悲伤化作一股热流翻涌至胸口,灼烧着蹦跳的神经。“方星翊?你怎么会在这里?”
“瞎溜达。”方星翊松开手,指着一块石头道,“不赶时间的话坐一坐再走?”
“不必了。我该……”话还没说完,一口血吐在了方星翊的胸膛上。莫待愣了片刻,苦笑:“又把你的衣服弄脏了。我今天没钱赔,先欠着。”
“一件衣服而已,用不着在意。”方星翊擦去溅在手背上的一点血,语气是那种拉家常的平淡安然,“凌寒只是一时糊涂,你别怪他。等他想明白了,他会回心转意的。”
“就算他想明白了,我们也不可能回头了,我没办法跟一个不信任我的人共度余生。况且,他也不是一时糊涂,他心里积攒着太多对我的不满。不是南宫敏敏就会是别的人,总有一天,他会弃我而去。这一点,是我在屠魔台上想明白的。”
“既然已经想明白了,又何必自苦自伤?”方星翊捕捉到莫待眼底隐忍的痛楚,心里升腾起一股无法言说的烦乱狂躁,“世间事,除了生死,不值得你这般费心。”
“不是我想自苦,是没人给我想要的甜。”莫待的声音依旧四平八稳,不见悲喜,没有波澜,眼泪却已盈眶。他背转身,擦去滚落的泪水,回头笑道:“方星翊,有没有止疼药借我用一用?我不想这么难受。”
方星翊心口微颤:拜托!别这么笑,别这么看我……怪怪的!他按捺下心头激荡,柔声道:“都忘了吧!忘了,就不难受了。”
莫待想起初见那日,虽九死一生,睁眼却见红日高悬,晴空朗朗,而雪凌寒与谢轻云的笑脸比太阳还要温暖,还要耀眼。他们手忙脚乱地照顾自己,虽错漏百出,却也欢乐……那只被他放走的雪雁,可真漂亮啊!现在它还活着么?是否找到了走失的伴侣?还是已经变成别人的盘中餐?越回想往日的甜蜜,就越是酸楚,他含泪掩面道:“我的太阳,终究还是没了!”
“你自己就是太阳,不用找别人借光。”方星翊弹了滴美人泪到莫待微启的双唇间,声音温柔得宛如春风:“为什么不问我饭团那幅画是怎么回事。”
“先生给你画册之前征求过我的意见,我说反正是要扔掉的东西,给谁都无所谓。先生看重的人,品行不会太差,你定不是那种用下三滥手段陷害别人的人。我相信先生看人的眼光,所以相信你。既然相信,又何必多问?”
“多谢!画一直放在我书房里,前段时间突然找不到了。我以为是我放忘了地方,可几天前它又出现在我的书架上。现在想来,应该是有人偷走了画,临摹完后又还了回来。对不起,我很抱歉!”
“不用抱歉。没有画,她们就不会找别的东西了?”莫待想了想,指着方星翊染血的衣服道,“要不,用你的歉意赔你的衣服?咱们两不相欠。”
方星翊无奈了:“你这人……还有心思开玩笑。”
“不然呢?一头撞死在地?我撞死了你哭灵么?”
“不哭!”方星翊握剑的手青筋凸起。“绝不!”
“瞧,神仙就是小气!连滴眼泪都不舍得给凡人,啧……如果你找到了偷画之人,不用兴师问罪,让他教教你画画技巧,算是补偿。我在先生那里见过你画的人物画,太丑,简直没眼看。”莫待狠狠鄙视了方星翊一番,背着手走向远方。蒙蒙烟雨中,他的背影被灯光拉长,像被修剪掉枝杈的枯树,只剩孤零零瘦巴巴的一根树干。
背影消失,方星翊莫名觉得灵魂空荡。他想着莫待的伤与痛,想着她的悲与苦,眼角染上了一点红:“又一个独自坚强,独自前行,独自求活的人!这世道,真无情!”
几步之遥的地方,梅染被花枝遮挡的脸上落满了花与叶的影,摇曳着明暗交错的惆怅与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