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染随即将锦囊系在腰间:“替我谢谢他。来日有暇,我请他喝酒。”
莫待立马精神了:“当真?先生请的必是好酒,我替长风谢谢先生。”
梅染笑了:“瞧你高兴的!放心,我用最好的酒请他。管够。可好?”
“当然好!长风说,除了青梅瘦和笑红尘,他已经很长时间没喝到对胃口的酒了。昨儿我还在碧灵镇找了一圈,也没找到满意的。”莫待看看天色,加快了脚步。“我得看谢三公子去了,先生慢走。”
“语迟,你的医术是跟谁学的?”
“先生早就想到了,又何必再问我?我并未正式拜师,她却是我不折不扣的师父。”莫待叹道,“可惜了,当年名满天下的奇女子如今却半死不活地躲在黑暗中。”
“只要活着就很好。而且有你的陪伴,她是幸福的。”
“惭愧!我一年也难得回去一次。若来日有暇,先生要不要去看看她?”
“自是求之不得。不耽误你了,我走了。”说完,梅染化作一道光消失在天际。
莫待看了一回风景,走上一条野草丛生的小道,回碧云天去了。如果他顺着这条道一直走到头,就可以看见一条水流很深的溪流。溪边水草茂盛,顺着水流的方向飘荡在水中,每时每刻都在动,却始终不见移动位置。光滑平坦的石头比比皆是,那是女人们洗衣放菜的地方。溪流中央,一块大石头将水流一分为二,杂草和荆棘已经将石头裹成球。几枝不安分的荆棘伸长胳膊,拦截从上游来的漂浮物。一颗插着风车、被挖眼割鼻的头颅被荆棘勾住头发,原地打转。过了好半天,头发才脱离荆棘的牵扯,伴着带血的野茉莉顺水漂流,漂向未知的远方。不知那里是否有人为他唱安魂曲。一条秃尾巴老狗追着溪水跑,是在追水中的鱼,还是天上的云,就只有它自己才知道了。
时间就在鸡鸣狗吠,叶落草飞中一晃而逝。
入夜。客栈里,宽大的窗台上,莫待盘腿而坐,摆弄着一堆花草。雪凌波守在谢轻云床前,眼也不敢眨。莫待嗅着一朵野火,笑道:“凌波,这是你第一次单独照顾病人?”
“是的,第一次。平时有人上七星湖求医,我只负责拿药,从来没照顾过病人。”雪凌波很高兴莫待叫他的名字,搓着手道:“如果……如果我哪里做得不好,你告诉我。”
“你做得非常好。谢三公子有福。”莫待将剪好的花枝插瓶,难得的笑容满面。“你医术高超,又周到细致,三界中已少有人能与你相比。药物起作用还要一段时间,安心等着就好了,可我怎么看你好像很担心似的?”
“我怕我哪里疏忽了,耽搁了谢三公子的治疗。”
“你对自己要有信心。你要相信,在这世上你是独一无二的。”
“连缺点也是独一无二的么?”雪凌波的眼里露出一点心伤。“三叔说,像我这样笨拙的人,连缺点都是无人能比的,总让人抓狂。”
莫待大笑:“没想到啊没想到,没想到堂堂医仙居然会说这么冷的冷笑话。世上没有完全相同的两个人,自然也就没有完全相同的性格。优秀的品格或许都差不多,但缺点多少会因人而异。”他哆嗦着身子,像见了鬼似的恐怖:“如果所有人的优点大同小异,缺点还都一模一样,那我和凌寒,凌寒和谢三公子,谢三公子和你,此与彼也就没多大区别了,这难道不可怕么?因此,你完全可以把医仙的话当作夸奖,他在夸你是个正常人,没有异化与于众生之外。”
“你真会安慰人!”雪凌波用手擦去谢轻云额上的汗水,言语间都是心疼:“他的烧一时半会怕是退不下去了。这蚕丝针的毒难清,希望不会给他的身体造成大的伤害。”
“有你守在这里,万事无忧。”
“我很怕用错药,让他受罪。”
“怕什么?他正值盛年,又身强体壮,正好拿来试药。”
“那……那怎么可以?”雪凌波盯了莫待片刻,期期艾艾地道,“该……该不会……你……你拿他试过药?”
“经常的事。我可没逼他,是他自愿的。”
“你……你就不怕伤着他么?”
“一般来说,没有这种可能。”莫待说得一本正经,“我对自己的医术还是非常有信心的,最多害他昏睡几天,严重的话吐几口血也就过去了。死嘛,是不可能的。”
雪凌波急了,猛地站起身:“你怎么能这样对他?他可是你最好的兄弟!”
莫待忍住笑,正色道:“正因为他是我最好的兄弟,我才没跟他见外。换作是你,我就下不去手。为什么呢?因为咱俩还没熟到那份上,我不想欠你的人情。”
雪凌波气得双手发抖:“你这个人……你这个人!你怎么能这样?”
“咦,好好的聊着天你怎么突然就生气了?发生了何事?我得罪你了?”
“你没得罪我!我只是气……气你拿他去试药!这是绝对不行的!”
“可是,我已经试过了呀!怎么办?”
“以前的事就算了。以后绝对不行!”
莫待噗嗤笑了:“我的天!你还真相信我拿他试药?我是看你太紧张,逗你玩,让你放松的。试药?试药这种大事能让他这门外汉干吗?当然是本公子亲自上阵了。”
“你没骗我?”
“你也是学医的,你会让别人帮你试药?”
雪凌波沉思半晌,不安地道:“对不起,我……我错怪你了!”
莫待很是满意:“轻云说得没错,你心思简纯,待人至真,是个值得交往的人。”
雪凌波面露喜色:“他真这么说?”
“不信我的话?那等他醒了你自己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