笛声止,莫待没有睁眼。顾长风犹豫了又犹豫,迟疑了又迟疑,始终没有开口,他实在不舍得叫醒他。片刻后,莫待像乌龟一样翻了个身,将脸埋进他的衣服里:“长风,我好困,还想睡。”
“可是……你该走了。”顾长风扶他坐起,柔声道,“你闭眼眯着,我给你梳头。”
“好吧……”莫待身子一软,就又靠进了顾长风的臂弯,“真想一觉睡到自然醒。”
“快了,再忍忍。等咱俩退隐江湖,你想怎么睡就怎么睡,我绝不吵你。”
“估计你也没时间吵我。你不但要做饭,还得洗衣服,浇菜,种花,晒小鱼干……搞不好还得陪你妻子带孩子呢!”莫待来了精神,越说越高兴,双眼亮晶晶的。“凤梧城的姑娘数一数二的温柔贤淑,我请小暖保媒,替你找个可心的人。”
“公子又在取笑我了。”顾长风将头发结成辫,轻声道:“我说过的,今生今世我只与公子做伴,不与旁人牵扯。”
“说什么傻话!娶妻生子,天经地义。只是咱们现在没这份闲心,等以后再好好筹划吧。”莫待摸摸编好的发辫,笑道,“知道今天要与你见面,我昨天就没梳头,只用手捋了捋了事。”
“凌寒公子不说你么?”顾长风将笛子插进莫待腰间,替他抚平衣服上的褶皱。“仙界最讲究仪表。”
“说,怎么可能不说。他问我怎么头发乱糟糟的也不梳,我说这是凌乱美。他知道我喜欢胡说八道,也不太在意。”莫待摘下手链想替顾长风系上,却怎么也系不好。“这原本是先生的,是我拿梨花醉跟他换的,应该是个好东西。你戴着防身。”
“这铃铛好奇怪,没有心,也不响,纯属是摆设。”
“就是不响我才戴着,不然太招摇。奇怪,怎么就系不上呢?”
“估计是梅先生不愿意你送给旁人,在上面施了法。”顾长风玩笑道。
莫待立马将手链掷下,又踢又踩:“不能给别人也就算了,连你也不行,我要它作甚!”
“公子不可!”顾长风忙不迭捡起来,吹去上面的灰尘,“如果是我送给你的东西,我也不希望你转手赠与他人。梅先生这样做也是人之常情,公子可别生气了。”
“说什么胡话!你送我的东西,我怎么可能给别人?”莫待气哼哼地系好手链,使劲拽了拽两个铃铛,“神仙就是小气!回头我还回去,不要了!”
顾长风忍住笑道:“对对对,神仙就是小气,我家公子大气。那大气的公子要不要与你的旧属见个面?他已经跟我请求好几次了。”
“今天我去他店里,他刚好在,看见我时他茶碗都差点掉地上了。幸好凌寒没在意,不然肯定起疑。”
“公子莫怪。我没告诉他你会来碧灵镇,猛然间看见你,他必然吃惊。”
“我没有怪他。我只是觉得既然他已经不做江湖人,就安安稳稳过日子,不要再与我有交集了。他们都是铁骨铮铮的好儿郎啊……我对不起他们!”
“公子!当初要不是你拼死相救,我们一个都活不下来。该说对不起的是我们!是我们护主不力,才让公子遭此大难!”
“长风……好长风……”莫待愁绪满怀,声音带着丝丝颤音。“不知为何,近来我时常心神不宁,寝食难安。我总觉得有些事在向我逼近,可是我却一无所知,亦不知道该如何防备。我……我很害怕!”他来回绞着顾长风的衣角,直绞得那布都快开裂了。
“别怕,我在呢!我一直都在!”顾长风握莫待的手在掌中,安慰道。
“嗯!看见你我安心多了。”莫待望着灯火通明的碧灵镇,叹道,“这个是非窝我弄折了胳膊腿也没能躲过去,可能这就是天意吧。以后不管是你还是我,都得更加小心才是,我们一步也不能错。”
顾长风笑道:“自从去了仙界,公子好像就变得多愁善感了。是因为凌寒公子的原因么?这可不好,会影响你对事情的判断。我还是喜欢英明果敢,机敏善断的公子。不然,我赚的那些银子可就没地花了。”
莫待展颜笑了,心中的愁楚一扫而空:“知道啦!”他将一大叠银票和一堆瓶瓶罐罐装进顾长风的包袱,嘱咐他别太操劳。“你把银票拿给莉香居的老板,他会把房契给你,莉香居是你的了。”
顾长风按下心头的感动,笑问:“你在琅寰山修习,哪来这么多钱?千万别为了我辛苦为他人做事。”
“怎么会?琅寰山那么多人,总有几个冤大头。”
“那公子是如何说动莉香居老板的?这些年,很多达官显贵想买莉香居他都不卖,我也试过,同样吃了闭门羹。”
“有句话叫投其所好。莉香居的老板有两个孩子,都已到了入学之年。为孩子的将来着想,老板想把户籍挪去霓凰城,让两个孩子在那里定居上学。奈何霓凰城的学堂只招收城中土生土长的有钱人的孩子,外地人没有户籍,再有权有势也进不去。我就托了关系,解决了老板一家的户籍问题,替两个孩子谋了学位,又为他们安置了住处。老板恨不得当时就搬了去,生怕中途有变,还说愿意将莉香居拱手相让,分文不取。本公子当然不会白拿别人的东西,照市面价的一半给他。这些钱付完房款后还有不少富余,你可以按照你的喜好重新装饰莉香居。以后,我回凤梧城就直接去那里找你。”
“好!以后莉香居就是咱俩的家。”顾长风笑着道。
“瞧你,不过一处有茉莉花的小院,就让你高兴成这样。美中不足的是凤梧城的气候不适宜种紫萝烟,不然会更美。”
“只有开在雪山之巅的紫萝烟才有别具一格的美。若移栽到别处,就没那风骨了。”
“是的。方清歌的花房里就有紫萝烟,一点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