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若同意早点放我出去,我就喝。不然,打死也不喝!”
“给你两个选择。一,我喂你;二,换顾长风来照顾你。”
“我喝!”莫待像喝琼浆玉液那样将药一饮而尽,丧着脸道,“请派人告诉长风,我已无大碍,让他不要担心。”
“尽量。”其实梅染早已派人送过信,详细说了莫待的伤情。他不说明,是不想让莫待觉得又欠了他人情。“安心养伤,没理由要生病的担心健康的。”见莫待已有倦意,知道药已起效,转身倒了水想让他漱了口再睡。再回头时,莫待已蜷成一团睡着了。梅染失笑,自语:“到底还是个孩子。”
又过了七日,莫待已经能四处走动了。他知道梅染不会放自己出去,索性静心调养,终日带着饭团在桃林里游荡,饿了就吃,困了就睡,也不管是在树上还是地上。无论他睡在哪里,待他醒来一定是在窗前那张榻上。是饭团带他回去的,还是梅染?他不得而知,也没心思追问。
这一晚,莫待带着饭团坐在树枝上看月亮。他指着一朵云道:“饭团,你要是不喜欢现在这个名字,咱就改一个。云朵这个名字你喜不喜欢?你看,你就是一团超小号的云嘛,特别形象。”
饭团以白眼和巴掌抗议新名字。
恰好梅染从树下经过,莫待悄声道:“那叫梅染如何?梅染是个好名字。想想看,淡淡梅花香欲染……此种清孤不等闲。多美!是不是?”
饭团盯着他,没点头也没摇头。
“你同意了?那好,以后……”
“经过我的同意了么?”梅染停住脚道,“什么时候我的名字可以给一只猫了?”
莫待正翘着腿得意地来回晃荡,突然听见梅染说话,吓得一哆嗦掉下树去。梅染如果想接住他,一点问题也没有。可他的手伸出去,又缩了回来。莫待顾不上屁股疼,赶紧立正站好,心里直犯嘀咕:神仙不但爱唠叨,怎么还爱偷听人家说话?
“你很怕我?我青面獠牙么?”
“我打不过您,拿您没奈何。”
“说得好像我欺负弱小一样。”
“喏,您刚说的,我是弱小。”
“好吧,既是弱小,就要乖一点,听话一点。以后对我不必用尊称。”梅染不理莫待不解的眼神,自顾自道,“某人天天吃我的,喝我的,用我的,受我照顾,还跟我像客人一样生分见外,是不是有点不妥?”
莫待认真想了想,深以为是:“先生批评的是。那就这么说定了。”说完冲梅染展颜一笑,“蒙先生照顾,我已好得差不多了……”
“免谈。”梅染冷声道,“别以为嘴甜就有好果子吃。玩去。”
莫待默默咽下自己的第二百五十次失败,爬上树找饭团去了。
梅染飞上草堂前那株枝繁叶茂,年岁长过雪凌寒的老梨树,吹的还是那夜的曲子。笛声悠悠,少了些许悱恻与悲凉,多了几丝清透和妙曼。但孤独还在,寂寞也依然浓烈。这些根深蒂固,已融入心灵的东西,任谁也去不掉。
莫待想起了雪凌寒,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听梅染说,他疯了似的要将孟星魂斩于剑下。若不是雪重楼将他迷倒,怕是要两败俱伤。这样的夜晚,他是不是也在看着月亮出神?他会想我么?就像我每日想他那样。
轻云是在孟星魂走后才被解开缚身术的。他每日都来姻缘殿,向余欢询问我的病情,也不知道这会他睡了没。他那样的性格,会很担心我吧?
至于夜月灿,那是个有异性就没朋友的家伙。多亏有他,感谢有他,我的日子才不那么枯燥乏味。还好他是这样的性子,不然也该烦心了。
在这里待了这么长时间,实在耽搁不起了。思忖罢,莫待作势向梅染那株树爬去:“先生,先生……我有话跟你说。”
梅染一挥衣袖,莫待便到了他身边:“什么话?”
莫待笑眯眯地道:“我吹笛子给你听,好不好?”
梅染移开目光,不去看他的笑容:“有条件么?”
“没有啊。我就是想吹了,就当是我多谢先生连日来的照顾。”莫待摘下腰间长笛,在指尖来回转了几圈,继而歪头笑道,“当然,如果先生觉得我吹得好听,就给我一点奖赏。好么?”
梅染几乎是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他实在是好奇,一个不佩剑却笛子不离身的人,会吹奏出怎样的乐曲。
莫待默想片刻,指着满天星斗道:“刚才听先生的笛音中有悲切之音,有怅惘之意,有伤惜之情,有惋叹之心,更有丝丝缕缕的欲说还休。我就以‘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为题,为先生续上曲子的下半阙,可好?”他轻轻拉了拉梅染的衣袖,用清清柔柔的嗓音道,“先生,你不看着我吹么?”
有生以来头一次,梅染毫不设防地顺从了一个极有可能是陷阱的请求。他凝视着莫待清秀的面容,蓦地想起了面具下那张脸,竟有隔世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