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风想替他合上眼。莫待沉声道:“别,让他睁着。”他走到死人堆前,面无表情地翻尸体,没过多久便看见了小蝶。她同样是面目全非,双眼只剩两个黑漆漆的大洞,再多的温暖与光明也无法填满。烧得冒黑油的双手紧握着半枚烧焦的笛穗,那是为莫待新做的。
不知从何处涌来一股冷凄凄的暗流,冷得人直想打寒颤。谢轻云和夜月灿不约而同地想起:那日初见,为了逼吴忧说实话,莫待身上也散发着这种冰冷的令人不寒而栗的气息。不,不一样!那日他只是装装样子,故意吓两个不知江湖水深的孩子,是为了保护。而今天,他愤怒,他痛心,他想手刃凶手,才致使杀气外露。
顾长风知道,为着这些孩子,莫待尘封已久的剑,就要出鞘!
摘星殿前,燕双飞已上台,却迟迟不见莫待现身。依着规矩,再过一炷香的时间他还不来,就当他弃权,燕双飞将不战而胜。
池鱼急得直转圈,嘀嘀咕咕抱怨莫待不守时。雪凌寒感知到此刻莫待心中的悲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想立刻去往莫待身边,奈何没办法脱身,只得强行忍耐。
眼见那香已烧到了根上,莫待才和谢轻云等人出现在众人面前。他还是那副斯斯文文,不着急不着慌的模样,说话也照旧温吞如水:“各位,在下有事耽搁了,抱歉。”
“好说。”燕双飞抱拳,彬彬有礼地道。他三十岁出头,相貌堂堂,中等偏上的个头,双眼开合有神,一看就是个练家子。“现在可以开始了么?”
莫待做了个请的动作,等着对方出招。
谢轻云道:“长风,为何你家公子能做到喜怒哀乐不形于色?明明已经那么伤心了,也不见他的表情有何变化。”
顾长风的目光追随着莫待的身影,随口道:“不是我家公子不想形于色,而是他不能。或许只有经历过他所经历的一切,你才能真正懂他一二。”
“那……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地狱。”顾长风语气平淡。其实,他想说的是:你见过地狱么?你见过生在地狱活在地狱,想死却不能死的人么?你见过一年四季都在刀尖上求生的人么?你见过爬过血海尸山,一息尚存也还心系他人的人么?我家公子就是。他没将这些话说出来,他怕自己会忍不住落泪。
谢轻云没再说话,一心关注着场上的比赛。
曲玲珑摇着扇子道:“我总觉得莫公子有所隐瞒。以他的实力,要赢燕双飞应该不难,可他却一直不肯下手,这是为何?”
“我家公子为人宽厚,无冤无仇的人他不愿意让别人输得太难看。”
夜月灿的脑袋摇得比曲玲珑的扇子还欢:“他不愿让别人输得难看,所以每次就差遣我俩?”
谢轻云笑道:“我倒愿意听他差遣,就当是找人练手了。”
夜月灿翻了个白眼:“照你这意思,我还应该感谢他了?”
拳脚往来间,半枚笛穗从莫待袖中滑出,落在他脚边。燕双飞的目光在笛穗上停了停,飘开了。莫待心里动了一动,弹身躲开燕双飞的攻势,飞速将穗子捡起并举手叫停:“这么打下去实在没意思。不如咱俩换个玩法,玩个大的?”
“好好的,为何突然要改变玩法?”
“每天看他们循规蹈矩的打来打去,你不腻?反正我是腻味了。我这个人什么都不怕,就怕无聊乏味。我想找点乐子寻开心,不行?”
“倒也不是不行。那你想怎么玩?”
“怎么玩都行,只要有意思我就高兴。”
“赌命你也高兴?”
“我早就活腻了。若你能杀了我,我不但不恨你,还送你一样宝物。”莫待摸出一把小巧的匕首,朝燕双飞面前送了送,“这是灵犀,可以穿龙甲,杀异兽,是修仙之人梦寐以求的宝物。杀了我,它就是你的。”
看热闹的议论纷纷:“灵犀?灵犀不是在仙界的琳琅斋么?怎么会在他手里?”
“估计是假的,他是想诳燕双飞。高手对战,心思奇敏的人获胜的把握更大。”
“可看他的样子,也不像是在说谎。如果真是灵犀,那说谎的人就是仙帝了。”
夜月灿本欲寻根究底,又见顾长风同样茫然不解,便没再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