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宝听闻贺兰敏之言及“不明”,情知他并未放在心上。
好在冯宝对此多少有些心理准备,且根据所知道的历史事实,张口言道:“陛下‘封禅’,告功业于‘天’,此乃旧仪!今大唐拓边万里,疆域远胜秦皇汉武,陛下文治武功乃史书未闻,故应有新仪也。”
贺兰敏之闻言一怔,显然不明所以,脱口而问:“‘封禅’礼制传承已久,何需‘新仪’也?”
“天为‘乾’,地为‘坤’。陛下天子也,持礼‘祭天’理所应当,然历来‘祭地’多有逊不足。今,皇后母仪天下,何不领命妇‘祭地’?天地万物合‘阴阳之道’,‘阴阳互济’实属‘天道’,如此岂非善也。”
贺兰敏之听完冯宝这段话后,着实惊愕不已!原因并不是因为内容,而是提出让皇后参与“封禅”,此举完全符合皇后心意,可他又是怎样知道的呢?
“泰山封禅”,皇帝陛下已经决定,之所以尚未定章程,最根本原因就是武皇后想要参与,但这事向来与皇后无关,故即便皇帝有心应允,那也需要考虑周详,起码得有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才行。
贺兰敏之听祖母杨老夫人提过,虽有心相助,这也不知从何下手。
可是他怎么都没想到,冯宝不仅猜出皇后心思,竟然还给出了解决方法,震惊之余自然大喜过望。
贺兰敏之与冯宝太熟了,因此连敷衍都免了,直接告诉冯宝“兹事体大,上意未明,不可擅言。”然后借口不打扰其公务,匆匆离去。
冯宝很清楚,贺兰敏之不会离开皇宫,急匆匆而去,定是拜见武皇后去了。于是再次回到正堂,翻阅公文,他得尽快处理完公事,然后回家。
“娘娘,贺兰侯爷求见。”王福来递了一条微湿手帕给武皇后,同时低声禀道。
“宣”武皇后几乎不作多想,而后用手帕擦拭一下双手,再看了看自己眼前修剪过的一盆小花,露出颇为满意的微笑。
如同往日,简单见礼后,武皇后赐座。
武氏家族小门小姓,人丁不旺,加之武皇后素来厌恶两个兄长,即便贵为皇后,也基本不理睬。然若安坐皇后宝座,娘家势力大小是极为重要的一环,所以,武皇后多年以来,不断设法提携侄儿贺兰敏之,寄予厚望。
幸好贺兰敏之还算争气,远行西域,南下出海,北征“辽东”,虽不是统兵大将,却也混得累累功勋,如今掌军中精锐“羽林左卫”,俨然已是朝堂重臣,武皇后欣慰之余,更是看重。
“敏之,番外进贡奇珍,汝不妨挑几件。”武皇后言语间,给了王福来一个眼神。
王福来当然是心领神会,急忙取出一份礼单,恭恭敬敬递给贺兰敏之,同时谄笑道“侯爷,都是些稀罕物……”
“谢过姑母。”贺兰敏之并没有给王福来说完的机会,且接过礼单看都没有看一眼,而是拿在手上,眼望武皇后道“侄儿今日听闻一事,特来禀明。”说着,微微转首,目光扫视一旁诸多宫女、宦官。
“退下。”武皇后见贺兰敏之有话要说,便淡淡吩咐一句。
转眼间,绝大多数宦官和宫女退出,仅仅留下寥寥数人。
贺兰敏之当然知道这些人都是皇后姑母的绝对亲信,所以毫无保留将今日拜会冯宝之事和盘托出……
武皇后听罢,面色如常,只眼中流露一抹讶然,盖因冯宝所言,皆为其心中所想,只是尚未思虑周详,故未曾禀奏皇帝。换而言之,皇后欲领“封禅祭地大典”一事,根本无人知晓,也就是说,冯宝告知贺兰敏之的话,是“建言”,是揣测上意且给出解决之道,只是这个“上意”,不是皇帝,而是“皇后”。
每一个上位者都欣赏能够解决自己棘手问题的下属,哪怕自己有了方法,但那份“心”却是极其难得,需要重视,更需要“褒奖”。
可是,即便武皇后有心,却也不能随随便便赏赐一个外臣,更何况,她还不知道冯宝这么做的目的何在?
心念电转之下,武皇后很快有了主意,突然问了一句令贺兰敏之意想不到的话“敏之,‘荣安’可安好乎?”
“哪个‘荣安’?”贺兰敏之一时间想不起来,脱口而问。
“侯爷,娘娘义女,‘荣安郡主’。”王福来赶紧小声提醒。
贺兰敏之闻言恍悟,急忙回道“听闻一切尚好。”
“也该见见了。”武皇后微笑言道“王福来,差人请冯狄氏与荣安入宫。”
“谨遵娘娘懿旨。”王福来毫不犹豫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