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子所言,有失仁德矣!”上官仪看了一眼冯宝,心中如是想着,嘴上倒是一个字没说。因为他很清楚,此“策略”合乎“圣意”。
李绩、苏定方和高远都是从军中走出,没有那么多“仁义”思想,更多从务实角度看待事物,因此,他们很能够理解冯宝所说,更加知晓,皇帝,也一定赞同。
“明‘授课’?何意?”李治淡淡一问。
“回禀陛下,今‘皇家学堂’开设算学、格物诸多课业,为防止谢警官同样如此,朝廷当严令其开办‘官学’不得涉足,以免有所泄露。”冯宝紧跟着又道“‘安东大都护府’乃新征之地,其百姓尚难真正认同本朝,‘教化’乃必须之策,待时间久矣,民心安定,再与中原同政不迟。”
“冯卿家言之有理。”
随着皇帝金口一言,“开办官学”即定下了。
很快,李治提及谢岩整篇“策书”最主要也是最令人费解的内容——“安东大都督”职权。
在环顾几位重臣,见均无意主动上奏,李治最终将目光落在冯宝身上,道“冯卿家系谢卿家同窗,可知个中因由?”
如果说,皇帝是“想不明白”而问询,冯宝丝毫不觉意外,且腹中早有应对之言,但现在问“因由”,他顿时心头警铃大作!
在冯宝看来,谢岩“策书”通篇可以看做是章程,核心思想几乎完全抄袭后世两个很重要的“制度”,首先是。
冯宝知道,“安东大都护府”管辖原“辽东三国”,如视其为一国,毫不为过,那么,“安东大都督”即相当于一国君主,权力太大了,任谁坐上这个位置,大唐皇帝都不可能放心,在帝王猜忌之下,或有野心者刻意经营下,远离中原的“安东大都护府”早晚会生出事端。数十年后,那个领数镇“节度使”的安禄山,就是最好的例子。谢岩以“军丞”、“长史”、“副都督”三个职位“分权”,固然能够制约“安东大都督”,可没了一个“最终决策者”,或是“决策机制”,一旦“安东都护府”境内发生变故,如何应对便成了天大难题。可以说,这是每一个疆域广阔的大一统王朝共同的难题!
然而,李治却问“个中因由”,显然他更加在意谢岩“为什么会,且能够分割权力”?
尽管冯宝不知道谢岩的真实想法,但他很清楚,在他们过往的聊天当中,谢岩明确提过在“适当时机”用“适度温和”的方式方法改变“大唐政制”,以最大可能消除“封建王朝”那些“制度性缺陷”,而其中,最重要即是“制约皇权”。
今天,以“分割权力”的方式限制“安东大都督”,日后,同样能够“照方抓药”制约“皇权”。
冯宝看到了谢岩为自己“梦想”正在进行着努力尝试,同时也发现大唐皇帝李治似乎有了警觉,或者疑虑,在此情形下,原有准备的说辞不可再用,必须另外想了。
“回禀陛下,谢警官此举实为懈怠,有负圣恩,当严惩。”冯宝此言绝对超出所有人预料,在众人惊愕之余,他继续慷慨陈词,痛斥谢岩以“诸权分制”之法卸下其应该承担的责任,毫不顾及皇帝陛下命其“牧守安东”,以“长治久安”之策……最后道“陛下,臣奏请召回谢警官,免其怠政而误国事。”
别看冯宝用词激烈,言之凿凿,但听在大唐君臣耳朵里,基本就是一进一出,全然没往心里去,谁让“谢、冯”二人不对付呢?
然而,在冯宝大段话语之间,有两处却是惹得所有人凝神细想。
“择多人以决,似公允,然为推卸……诸权分制为其怠政藉口,有负陛下……”
冯宝看似脱口而言,实则告诉了大唐君臣,“多人以决”即“后世票决”,协商后定,责任共担,只要定下首要负责者即可;“诸权分制”本质上是对绝对权力分割后制衡,二者相辅相成,能够在最大程度上避免决策失误和权力滥用,尽管还缺少细化制度,但是这种远超时代的思想,却是令大唐君臣有所思、有所想……
那么,大唐皇帝李治以及宰相和军方最高层们能够领悟多少,又能够如何看待呢?
冯宝拭目以待,且内心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