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也,‘户部’文书乃自‘登州’发出,盖有都督印信,做不得假。”
“登州?”冯宝努力回想……似乎……好像……是有过那么回事儿。
“那个——谁?确系本官欠缺思量。”冯宝轻轻放下茶壶,而后对胖官员道:“汝何人?官居何职?”
“下官‘职方’任‘主事’,娄师德。”
“娄师德?”冯宝心中暗道:“怎么这个名字在哪儿听过呢?”面上不动声色地道:“速将衙门内事务道来。”
“喏!”娄师德言道:“‘水师官衙’理本朝‘水师’军务……”
娄师德说话的速度不快,但把意思表达的却很清楚,从“水师衙门”日常事务到军务,大体介绍了一番……
只可惜,娄师德并不知道,冯宝看起来一本正经在仔细聆听,实际却神游物外,在记忆的海洋里搜寻“娄师德”三个字。
在冯宝的概念里,但凡自己有点印象的唐人名字,那一定是历史名人!换句话说就是,眼前这个看起来肥胖的家伙,一定没那么简单。
娄师德哪里知道冯宝在想什么,依然按部就班叙说……
突然,冯宝脱口惊道:“我知道你是谁了!”
娄师德听得一愣,连应该说的话都忘了,而是惊问:“都督所言何意?”
“无事!”冯宝摆摆手,跟着微笑道:“吾刚刚出了神,抱歉。”
冯宝忽然语气间客气起来,态度也好了很多,反而令娄师德有些不知所措,一时间不知如何应对。
冯宝意识到自己前面态度有些问题,此刻见娄师德有些无措,便主动将话题引入正事道:“依汝之言,减俸以支应前方官兵,此举令不少官吏家中举步维艰,致使有人称病告假,行商事以补家用不足,可否如此?”
娄师德默然不语。
“吾之过也。”冯宝知道自己应该是在无心之中办了一件坏事,哪怕出发点是好的。
“娄主事,且坐下叙谈话。”冯宝更加客气了些,只不过,他不喜欢跪坐案几后,而是一屁股直接坐在案几上,再问娄师德道:“称病者几何?”
娄师德欲言又止。
冯宝知其意,道:“似不在少数。然娄主事大可放心,本官无意追责,随口一问尔。”
“都督宽宏,下官佩服。”
“莫要给吾脸上贴金了。”冯宝道:“无怪乎陛下有所不满,吾职任‘都督’,所属难以果腹,过也!自今日起,本官署理,自当革除旧弊。”
“下官谨代同僚谢过都督。”娄师德起身行礼道。
冯宝挥了挥手,示意其坐下,道:“‘水师’之难事,在于钱财不足,‘户部’按规制一日两餐拨付钱粮,亦无过矣,然军卒三餐乃吾所令,故有钱粮所缺,不知娄主事以为,当如何是好?”
冯宝先前已经想起,娄师德是进士出身,后在武则天时代成为宰相,且举荐了大名鼎鼎的狄仁杰,堪称一代贤臣。所以,他有意提出问题,想考一考这位未来的宰相。
“回都督话,本朝大军一日两餐乃循旧制,看似不可改,实因钱粮不足以付,都督恤军卒,多加一餐,善也!然此举不可久持,盖因朝廷有规制,‘水师’无余粮,如若成定制,无外朝廷改制,或‘水师’富足。”
冯宝完全能够听得懂,不过,娄师德言语间表达的意思,并没有新意,大多数官员都能够想到,要么朝廷给钱,要么自己想办法,而这并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娄主事,本朝大军过五十万,常年戍边、征伐亦在三十万,加餐一次,看似事小,朝廷与百姓皆承受不起;‘水师’兵甲亦不在少数,无田无地,何来钱粮?”
冯宝非常想知道,娄师德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因为,解决问题,永远比找到问题更难,也更加重要。
非常出乎意料,娄师德并没有思考,而是直接回道:“大军屯田戍边,是常例也,‘水师’征战于水面之上,当行舟楫事。”
“哦——且请详叙之。”冯宝很有兴趣地道。
“禀都督,下官听闻,都督于‘广州’时,曾命‘水师’至‘安南’、‘林邑’征粮,据传那里粮食众多,不知对否?”
“的确如此,当地天气炎热,稻米一年两熟乃至三熟。”冯宝回应道。
“既如此,吾‘水师’众军,何不征粮北运?”娄师德道:“‘水师’有船有人,固守岸上,何言‘水师’?理当泛舟水面,以靖海肃边,消除匪患,兼而运粮,如此方不负‘水师’之名。”
“善!本官不曾料想,娄主事有如此远见,很是意外!”冯宝颔首赞同,继而道:“本官问,汝可否将所言书成策书?”
娄师德闻言一愣,片刻后道:“此又何难?然策书何用?”
“自有大用!”冯宝道:“本官接下所言,汝好生记得,与适才之言相融,书写成文,本官当直面君上,亦不忘汝,或马周旧事再现,亦未可知也!”
听到冯宝这句话,娄师德双眼射出光芒,无他,“马周旧事”,乃布衣入朝,况其本为官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