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谏?”武皇后难以理解地问。
李治揉了揉脑门,而后抬首,眼中放射出智慧的光芒,张口缓道:“自汉武罢黜百家,独尊儒术,朝廷官员,尤为文官,非儒者不得,令天下贤才进学儒家之道,以致忽视其他。‘皇家学堂’自一无所有始,仅十年光景,育才过千,有善战者、精于匠作者;亦有文采斐然者、精通商事者;士农工商,天下四民,皆有之!谢卿以例证建言,冯卿别出心意,以利诱之,着眼于勋贵、富人之后,实大有深意!二者借他人之口,传于朕知,实则期望,朕——知盛世何来?”
何为“盛世”?“盛世”又从何而来?
此事无标准。
“陛下,先帝太宗所创岂非‘盛世’乎?”武皇后不知道该如何询问,便以例而问道。
李治微微摇首,未置可否。片刻后,方言道:“朕昔日白龙鱼服至‘卫岗乡’,亲见人口稠密、百姓富足、官吏清廉、商事兴旺,如若大唐有一成之地如此,或可言‘盛世’,奈何唯区区一乡尔。”
李治本有感而发,无明确指向,但武皇后却在皇帝话语间听出遗憾。
既然有遗憾,那么弥补或存有希望则善莫大焉!
武皇后心念一动,道:“冯卿意欲效仿,或又多一乡?”
“不易也!”李治说完,作势欲躺下。
武皇后急忙上前相扶,照顾皇帝缓缓睡于龙榻。
眼看皇帝闭起眼睛,武皇后轻移步履,打算至一旁书案继续阅看奏疏。
“皇后以为,冯卿亦能成事?”
武皇后耳听皇帝突然说话,赶紧放下手中奏疏,起身应道:“陛下龙体欠安,国事暂放无妨,好生休憩为好。”
“朕无睡意。”李治并没有睁开眼,依然言道:“新设一乡易也,成事不易乎,朕,颇有虑也。”
武皇后这下总算是明白了,自己的皇帝夫君在冯宝“新设一乡”之事上,始终没有明确说法,最根本的原因只有一条,那就是担心其弄不好。
因为,“卫岗乡”之大获成功,注定会名留史册,作为皇帝李治的功绩,定然会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可要是再搞一个乡,万一失败呢?那岂不是自己找不痛快吗?
武皇后给不了答案,但是却清楚的知道,皇帝在此事情上,实则犹豫得紧。治下呈“盛世光景”,是每个皇帝的想法,可按照李治理解,需要更多“卫岗乡”,但是,万一不成,影响也很巨大,故而皇帝很拿不定主意。
既是犹豫,那就代表着一切皆有可能,只要能够放大成功的可能或者降低失败的影响力,大唐皇帝李治,就能够下决心,再设一乡。
皇帝寝宫内,帝后之间没有结果的叙谈,不知怎地流传到了宫外……
没过几日,又从“洛阳”传进“卫岗乡”。
谢岩听闻之后,先是愣了片刻,半天才道出一句:“陛下果真圣明。”
冯宝知晓后,更是有些目瞪口呆,犹有不敢相信地问前来禀报的房元昭道:“汝从何听来?”
“弟子入城办事,闻多人相传,想来不会有误。”房元昭跟着又道:“早上去官衙,也有听闻。”
冯宝实在难以理解皇帝的思维,在他看来,自己和谢岩所上“第一堂课”,本质都是为了“科学”,不管是哪种说法,都是为了吸引更多学子走上“科学道路”,而在这条路上,人、钱、物,一样都不能缺少!可偏偏皇帝理解成进谏。不过倒有一样好处,起码知皇帝心中所想,省得妄自揣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