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些年来,随着大唐外部威胁逐年减少,朝堂上文官话语权越来越大,而文官们,本身是规则的制定者,所以他们最为忌讳的就是破坏规则,从而会影响到他们的利益分配,所以,让两个县各自让出一块地设“乡”,此举,必定遭遇来自各方的阻挠,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如果反对声太大,皇帝也不可能独断专行。
尽管谢岩没有表明自己的态度,但他把弊端提了出来以后,实际也等于是某种程度不支持,毕竟他只提出问题,并没有给出解决问题的方法。
王伏胜举杯喝了一口酒,依然表现的平静无波,只是心里却对谢岩说法深以为然。在他眼里,只要谢岩这一次不完全站在冯宝的立场上,皇帝那头就不会有多大疑心,反而有助于冯宝设想实现。
王伏胜整日里伺候皇帝,多多少少还是对皇帝的想法有点知晓。
自传出谢、冯二人闹翻之后,皇帝私下里其实是有点怀疑的,一来是疑虑二人“做戏”,二来是对冯宝所说“超越卫岗乡”生疑。
要知道,大唐皇帝陛下李治,不仅在“卫岗乡”待过些日子,而且视那一地为自己“丰功伟绩”,日后可留史千年的创举,容不得旁人诋毁。可他同时又知道,冯宝在某些地方比谢岩还要有点本事,故而很怀疑冯宝能不能做到,又怎样去做到?
正因为有这种比较矛盾的心态,所以冯宝奏疏,皇帝未置可否,以一种私下问政的方法进行。
按照王伏胜估算,皇帝在此事上,颇多犹豫。即,新设一乡,若不能成事,则易为朝臣诟病,有损“天威”;然能成事,则将在青史上大大留名,超越先帝太宗!对于帝王而言,身前身后名声,基本同样重要,尤其有所作为的皇帝,那是更加看重,故,王伏胜据此揣测绝对合情合理。
“谢侯爷,据咱家所知,冯侯奏疏之内,并未言及朝廷出钱,汝可知何故?”王伏胜在马车里看过奏疏,是以问道。本质上,王伏胜是好奇,但实际上,这才是皇帝最关心的事,他也是误打误撞而已。
“某亦不知,或冯侯心中有所成算,也未可知。”谢岩揣着明白装糊涂地道。
谢岩心里话:“当年‘卫岗乡’一无所有,都能熬过来,如今冯宝名下资财无数,投资一乡,毫无难处,这话问的完全没必要。”
王伏胜倒也无所谓,反正谢岩这里没有答案,待会儿去“冯府”,定然得知详情。
于是,王伏胜将话题岔到其他事情上,三个人边吃边聊,宾主尽兴!
酒足饭饱之后,王伏胜起身告辞。
谢岩情知他们身负皇命,故未挽留,亲自送出府门,目送二人进入“冯府”。
王伏胜他们刚进入“谢府”,其实冯宝就已经知道了。
毕竟两家基本上门对门,哪家来什么人,那都是一目了然。
所以,当冯宝得知二位王总管进府,立刻笑嘻嘻的迎上前去,道:“难得二位公公大驾光临,吾已备好上等茗茶,请两位品茗。”
“冯侯客气了。”
“区区小事尔。”冯宝极为热情地招呼王伏胜他们来到书房里。
果然,热茶已准备好了。
分宾主落座,王伏胜直接道明来意,问及“奏疏”一事。
冯宝道:“吾之奏疏,所言皆吾所想,其意为新设一乡,以完成‘卫岗乡’未竟之事。”
“哦?还请冯侯详说。”王伏胜道。
“想来两位公公知晓,‘卫岗乡’自北向南分‘学堂’、‘百姓生活’及‘作坊’三大块,东侧近‘洛阳’已无地可用,西北、西南两侧虽有农田山地,却无水路、官道,运送货物很是不便,同理,‘新安县’亦是如此,故吾以为,新设为好。”冯宝随即喝了一口茶,润润嗓子,又道:“大作坊区内,‘水泥’、‘冶铁’、‘炼油’等,均需要大片区域,所以,未来之‘玻璃’、‘造船’、‘成药’等作坊,无地可用,如若放于其他州府,又或‘洛阳’城内,皆不可也,究其原因,乃诸多匠人、原料皆于‘卫岗乡’内,离之过远,孰为不便。”
王伏胜微微颔首,很显然,他听懂了冯宝的意思。
可王福来却问道:“‘洛阳’城西,连接‘卫岗乡’一侧,岂不是有大片空地,何需另寻?”
“不妥。”冯宝道:“大批货物进出‘洛阳’,既扰民,亦不便利,况二位有所不知,有些作坊开工之时,烟尘过甚,于人不利,故不可太过靠近城池。”
冯宝这段话,其实说的是一个环保问题,只不过他知道古人还没有这个方面的意识,所以换了一个说法,也算是把意思表达清楚。
“冯侯所言极是。”王伏胜陪同过皇帝“参观”过“卫岗乡”,听谢岩说过类似之言,情知那些作坊,有很多都不适合建在人太多的地方。
既然王伏胜开了口,王福来立马闭口不言,不管怎样,眼下的王伏胜,依然是宫中近侍第一人,保持足够尊敬,是必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