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作为这一次平灭“百济”的最大功臣,谢岩与冯宝也应该出现在朝堂,可不知道什么缘故,他们似乎被有意“遗忘”了。
只不过,两位当事人都不在意,谢岩忙着在乡里“官衙”处置事务;冯宝却召集包括黄守义、洛克然在内的大商贾们,在“马场”最大包间里议事。
冯宝没有提及“宝庄乡”构想,主要说起在“百济”时招募作工农人、匠人与种植药材的事情,并明确指出,“成药”售卖供不应求,乃药材缺失所至,故需大量种植,“百济”多山,适宜此事。
“侯爷,收购‘百济’药材,恐难脱‘资敌’之嫌,怕非良策矣。”商贾中还是有人不缺政治头脑的。
哪知冯宝却道:“此举乃效‘石漆’旧事也。”
对于用大唐货物换取“波斯石漆”一事,经过较长时间运作,已经取得比较良好的经济收益,商贾们虽然不懂政事,但他们背后大多数,都站着官员及世家豪门,所以多多少少也知道些内情,知道此事朝廷极为看重,乃“掌控西域”的良策,今冯宝所言,其意直指“国策”,故而无人再敢多言。
实际上,冯宝心里的的确确有这么个想法,那就是通过经济因素,诱使“百济”人减少或者放弃粮食种植,从而削弱其力。
倒不是说冯宝想法有多么深远,而是他在后世就明白,无论多么富裕的国家或者个人,在强大武装面前,本质上不堪一击,而粮食,作为人之根本,也属于“力量”的一部分,只要一个国家或者一个人,粮食对外产生依赖,那么,他的命运,其实也已经不在自己掌握之中了。
药材属于经济作物,价值超过粮食很多,只要打通产供销整个供应链,不管将来“百济”是否作为一个独立国家,都将无法摆脱被控制的局面。
只不过这种想法,只能对皇帝说,而不能告之世人。
在招募“百济人”入大唐做工一事上,众商贾们那倒是举双手赞成,因为随着“卫岗乡”作坊的崛起,很多商贾连同他们背后的人都意识到,比起“收田租”,“作坊”产出收益那是大多了去,所以,无论是在“长安”,还是“洛阳”,均掀起一股兴办“作坊”热潮,以至于造成劳动力短缺,雇请农人支出,逐年提高。现在有“百济人”可以招募,当然是大好事!
紧接着,冯宝又将开办“物品交易所”的事情说了出来。
所谓“物品交易所”,那就是将整个“卫岗乡”各家作坊打包成一个整体,分门别类入驻,方便各地客商采购,同时明码标价,杜绝彼此间恶意竞争。
这种规范化的商业交易模式,各家商贾们均有些抵触,毕竟这与他们的习惯相差太大。
不过,先进模式终归有独到之处,在冯宝不厌其烦,详细解说之后,众商贾们虽然仍有疑虑,但却均愿意尝试,不似最初那么抵触。
在前期所有准备工作完成以后,自十一月初一起,已更名为“洛阳日报”的原“卫岗日报”上,连篇累牍发文,热议“卫岗乡”现状,大致指出“一乡之地,作坊林立,人口稠密,再发展,地方有限……”
诸篇文章,话里话外都流露出一个意思,即“卫岗乡”太小了。
舆论的力量又一次显现!
一些学堂的学子、先生,乃至部分官员,纷纷撰文发表自己看法,有支持者,亦有反对者,报上争论,好一番热闹。
不过,很快人们便发现,争议的焦点并不在于“卫岗乡”是否太小,而在于“新安县”。
“新安县”管辖很大,除了县城有过大动作外,其他地方和十年前几乎一样,那么问题便来了,“卫岗乡”没地方了,干嘛不去“新安县”呢?要知道,谢岩是“新安黜置使”,拥有全权。
民间争论,很快波及朝堂。
有官员当殿上奏,称:“‘卫岗县侯’冯宝指使旁人发文,妄议朝政,理应问罪。”
李义府当场站出来反驳道:“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此乃谬也,圣贤皆有云:不可取。先皇太宗,从谏如流,魏公屡次冒犯圣颜,皆无罪也,何故为区区文章而兴师问罪?此举乃陷今上于不义,居心不良也。”
李义府搬出先帝李世民容忍魏征之旧故,指责说话官员有意给当今皇帝“挖坑”,实际才是真正“居心不良”。
只是他言之凿凿,理由充分,哪怕如杜正伦,也不好明着站出来说话。
幸好李治没那么糊涂,知道李义府痛恨上奏官员曾举证弹劾,现在这么说,显然是在打击报复,所以一语带过,无意追究。
不过,李治有一点很明白——冯宝在私下里搞的那些小动作,似乎到了需要问个清楚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