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官衙,谢岩尚未及坐下喝口水,吴成匆匆来报:“校尉,宫里王公公来了。”
说话间,王伏胜缓步走进谢岩“公事房”。
谢岩起身相迎,并让吴成准备茶水。
稍后,待吴成退下,谢岩方才道:“公公可是难得闲暇,午膳得好好喝上两杯。”
“县子有心了。”王伏胜这句话还真不是客套,他在宫里,日夜陪伴皇帝左右,根本没有机会喝酒,谢岩也是知其境况而说。
“公公所来为何?”谢岩与王伏胜很熟,自然用不着兜圈子。
“‘军官使节团’不日即到,料县子知晓矣。”
“确已知晓。”
“去万里,经十载,劳苦功高!然朝廷自有规制,不可逾越。县子昔年力主此事,遴选使节,可谓参与者,陛下之意,县子以私谊相迎,孰为善也。”
谢岩听懂了。皇帝的意思其实很明确,是让自己用私人名义,隆重迎接“军官使节团”归来,以此来规避“礼制”。
这事,还真不能说李治做的不妥。
大唐经常都有使节派出,虽说重要性不可同日而语,但本质上却是一样。作为皇帝,不可以厚此薄彼。遥想当年,王玄策出使天竺,一人灭一国,可称功高盖世,回来后,不也是常规迎接嘛。由此可见,时下的大唐王朝,自上而下,还是普遍有一种“愿意遵守规则”的风气。
谢岩对此非常赞同并认可,所以毫不犹豫地应允,甚至于他还想到——自己的官职、爵位并不算很高,到时候得从朝廷里拉来几位重臣站台,也好彰显“隆重”。
然而,王伏胜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谢岩大吃一惊。
“太子殿下久闻学堂之名,数日后,将至乡里。陛下之意,适逢其会,瞧瞧亦无妨。”
别看王伏胜说得那叫一个风轻云淡,听者谢岩却是心里波涛跌宕。
“皇太子”李弘,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军官使节团”抵达前来,而且,从王伏胜转述皇帝话中来看,分明是有意让“皇太子”参与,那么,这中间的意味,可就大了去了。
谢岩不得不承认,大唐皇帝李治是睿智的,在不打破朝廷法度情况下,以“皇太子”私人受邀请的方式出现在“迎接军官使节团”的场面上,既给足了面子,又在某种程度上表达对“功臣”之心意,如此做法,确系“收买人心”之高招。
无论谢岩意外也好,震惊也罢,王伏胜均视而不见,端着茶杯,慢慢品茗……
过了一会儿,王伏胜放下茶杯,抬首看向谢岩,道:“日前,陛下召重臣议事,商讨‘平辽’前后事,陛下主意已定,命大将军苏公任‘平壤道行军大总管’、大将军契苾何力任‘辽东道行军大总管’,‘兵部尚书’任雅相迁任‘浿江道行军大总管’,率大军合计二十余万,征讨‘辽东’,上述任职,朝中并无异议,唯‘神丘道行军大总管’一职,尚无人选,县子可知,何故?”
朝廷里发生的事情,大多数情况下,谢岩是通过乡里设在“洛阳”的“进奏院”获得,当然,比较重要的,一般由高远和刘仁景命人传过来。
故谢岩知晓,皇帝陛下李治,“征讨辽东”设四大行军总管,其中,“神丘道行军大总管”专职负责海上运送兵力、粮食和各种补给,此外,担负统率“熊津口”和“鸭绿水”两处“野战工事”之屯兵、屯粮,为来年配合大军做准备。
谢岩一直以为,此项任命落于冯宝身上最适合,毕竟他是“水师都督”,不仅名正言顺,且拥有西域征战之实际经验。
可现如今,王伏胜这一问,无疑代表了皇帝的意思,即——冯宝并非最合适人选。
“难道说……”谢岩猛然想到一种可能,脱口言道:“莫不是陛下有意……”
虽然谢岩没有把话说完整,但是王伏胜依然明白他的意思,颔首应道:“善!然陛下昔日金口玉言,故,望县子主动请缨。”
这下,谢岩算是彻底明白了王伏胜来的含义。想当初,皇帝陛下李治,在“卫岗乡”,曾开金口,称:“谢卿家才智,用于政务……”此话等同于宣告谢岩军旅生涯结束。但现在看起来,似乎并非如此,皇帝有意起用,却碍于自己有言在先,所以让王伏胜跑这一趟。
谢岩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问:“何故?冯县男岂非更佳?”
“此乃国战,毕其功于一役,不容有失。”王伏胜接着道:“陛下之意,调拨三千‘羽林左卫’加水师全员,为‘神丘道’总兵力。县子领‘大总管’,冯县男领‘副总管兼军丞’,且一应军需自筹。”
“什么?自筹军需?”谢岩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瞪大眼睛盯着王伏胜,问:“如此巨量军需,从何而来?”
王伏胜嘿嘿一笑道:“陛下愿抵押学堂给‘钱号’,贷款三百万贯,其中拨付‘神丘道’用兵八十万贯。至于偿还嘛,冯县男多出海几趟,不什么都有了吗?”
谢岩听得顿感血压升高,心说:“冯宝出海,能挣到这么多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