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岩微微摇首,于李涵石对面的椅子上落座,说道:“昔日李太史,亦不曾详说贺兰姑娘之命数,道长以为,何故?”
李涵石似乎未曾想过这个问题,闻言一怔,眼光闪动,不知想到什么……
片刻后,李涵石道:“吾等窥天机,知命理,教人趋吉避凶,自当知无不言。”
谢岩听得脸上瞬间冒出一缕黑线,心想:“李淳风这是从哪儿找来的徒弟?整个就是一个二货。”
不过想归想,嘴上可不能这么说。
谢岩深吸一口气,暗自平复心绪,以平常语气道:“道长所言听之有理,然谬误甚多。”
“望县子不吝指教。”
谢岩看着李涵石一副态度极为诚恳的模样,忽然明白了,对面这个家伙,并不是脑子少根弦,而是心智单纯!
且不说被人无端打了一顿并未恼怒,甚至听不出谢岩明里客气,暗中藏针的话意,反而摆出“求教”之姿,如同孩子犯了错,还一脸无辜地问一句“为什么”那样。
谢岩感觉自己是遇上了一个奇葩,跟他简直没法计较,只能就事论事地说道:“易、卦、命、相,大学问尔,道长精研以获天机,知人命数,令人趋吉避凶,乃善举也!然道长可有想过,若他人知晓未知之事,且深信不疑,又该当如何?……”
接下来,谢岩以不厌其烦的态度,详细叙说了一些事例,概括起来就是——如何,且需要换位思考!
这来自后世正确的理论,有理有据,令李涵石无从反驳,且触动颇深。隐约之间,他似乎知道自己哪里错了。
“听君一席话,贫道受益匪浅。”李涵石刚刚“正经”一番,转而又问:“可贺兰娘子之变化,乃是好事,缘何说不得?”
“我靠!”谢岩差点张嘴骂出声,还好忍住了,强行按下胸中汹涌,努力用平和的语气说道:“既一切向好,何需言明?道长可有想过,若一旦说出,岂非牵扯过往,有必要吗?”
“哦——原来如此。”李涵石脑子动得很快,立即听懂了谢岩意思。
实际上,有些事情过去了,也就算了。真要说的那么清楚,当事人必定会寻根问底,届时,肯定会翻出过往一些事情。
李涵石不是傻,更不是笨,只是心性至纯,想不到那么复杂,简单而言,他更像一个没长大的孩子。
谢岩倒是察觉出这一点,可其人毕竟不是孩子,如此草率,实在令人受不了。
谢岩暗自发誓——以后一定要离远李淳风师徒!这两个人,一个如同妖孽,一个却是傻帽,靠近了,绝对短命。
“谢县子,听闻‘烧酒作坊’新出‘五年陈’,市面上购之不得,不知汝府上有没有?”
谢岩估不到李涵石冷不丁换了话题,愣了一下,道:“尚有一些,道长……”
“那便好极,县子不妨送吾十瓶八瓶,权当赔礼好了。”李涵石说着话的时候,还用手指特意揉一下嘴角淤青,仿佛是在“提醒”。
谢岩被弄的简直有些哭笑不得,口中还得回道:“此乃小事尔,待本官命人送至‘元德观’便是。”
“不用那么麻烦。”李涵石摆手言道:“此刻贫道无事,劳烦县子差人陪吾去拿即可。”
谢岩很是无语地看了一下李涵石,情知不好跟此人多计较,只得唤来吴成,让他领李涵石回府,送些酒,摆平此人,省得看着心烦。
谢岩本意是早些打发此人为好,可偏就忘了一件事,“涵石道长”之名,在“卫岗乡”里已然传开,如今坐实身份,“谢府”里那些大爷姑娘们,又岂能错过。况且,旁人又不知谢岩心思,只以为是府里“贵客”,那自然竭尽“招待”之能。
于是,令回家后的谢岩,做梦也没想到的一幕出现了——自家府上正厅里,密密麻麻都是人,老兵们带着家眷,悉数都在,而大厅正中主位上,李涵石坐在那里,喝着小酒,口若悬河,吐沫飞溅地在说话……
兴许众人注意力都放在李涵石身上,居然没人发现主人谢岩就在门口。正当他迈步意欲入内阻止时,忽然听到身后有人低声唤道:“郎君。”
转身一看,发现是罗兰,未及开口,却见其低声说道:“郎君,且一旁说话。”
谢岩心里非常诧异,心说:“有话还得躲着说吗?”不过,行动上却是作出反应,随罗兰走出一些距离。
“郎君,涵石道长所言当真?”
“他说什么了?”谢岩非常奇怪地问。
“道长称‘郎君与贺兰娘子乃是赢缺相补,当世绝配。”
“啊——”谢岩瞬间“蒙了”!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这家伙可真是什么都敢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