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头嚣嚣,百姓激愤,昔有犯汉者虽远必诛,今有触唐者于他国被斩,陛下,李统领行事当不让先人矣。”
“皇后所言善也。”李治应了一句,随手自面前龙案上拿起一小块糕点放进嘴里,咀嚼几下,又道:“李聪可没那么大胆,冯卿家那是将‘便宜行事’用了十足。”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冯县男所为,亦是为大唐矣。”武皇后继续道:“昔年谢卿家悬赏‘高产粮种’,直至如今方有眉目,此事若成,可解陛下之忧,乃黎民之福,纵有行踏差错,亦非罪也?”
听到这里,李治颇为诧异地看了一眼武皇后,无他,只因话中替冯宝“开脱”之意过于明显。
武皇后知晓李治所想,再道:“弘儿日间来过,亦有问及。”
“弘儿何意?”李治心里明白了,素来不多问政事的皇后怎么会突然提及朝堂之事,原来是太子李弘的缘故,只是他又有些好奇自己儿子究竟如何想法,故而问道。
“陛下,弘儿以为,大唐相较前汉,远胜矣!”
李治闻言一怔,瞬间又反应过来,继而颔首言道:“皇后之意,深合朕心。”
说完,李治缓缓起身,负手踱步而道:“汉之强,无外兵威八方,大唐纵有些许不足,亦不远矣,然我朝正逢盛世,岂可让先人专美于前乎?弘儿年幼,却有大志,朕心甚慰!冯卿家督领水师,亦不忘替君分忧,实属难得。”话到此处,停步,转身,又说道:“王伏胜,汝去‘卫岗乡’,告知谢卿家,大唐百姓皆朕之子民,大唐律法之外,无人可欺,若有犯者,定不可恕!”
“陛下圣明,奴婢领旨。”王伏胜应对之下,仍不忘恭维地道。
很多时候,相同的话,由不同位置的人说出来,效果也不一样。
作为皇帝,李治哪怕是心里认可一件事,却也不能直接说出口;同理,以谢岩“新安黜置使”的身份而言,很多时候那也是代表大唐官方,不是什么话都可以说的。
但是报纸就不一样了,那上面刊载的,都是“个人建议”,尤其还是匿名,无论怎么说,大唐朝廷都有转圜余地,也正因为如此,当王伏胜来到“卫岗乡”,转述皇帝口谕以后,谢岩立刻就明白了李治的心意。
于是,在谢岩刻意安排之下,连续数日,“卫岗日报”都刊载了诸多宣扬“盛世大唐”的华彩文章,且每一篇文中,皆不约而同地提到两个观点——唐人利益,必须得守护,且不论在何地;唐人行事,当由大唐律法规范制裁,与旁人无关。
如果在后世,这种明显带有“强者思维”的观点,必定会遭受斥责和鞭挞,但是在大唐朝廷和百姓眼里,那却是无比正确与天经地义!即使是那些口口声声“仁、德”为先的儒生们,同样认为理所当然。
当整个社会舆论认知达到相对统一的时候,必定会影响到一个国家的方方面面,这在后世,得以无数次验证。
那么,在大唐王朝,也不可能出现例外。
李治从未在朝堂上,又或者君臣奏对间就“勋贵甲兵”所作所为发过声,但朝臣们都知道,没有声音,那也是一种态度,尤其当“卫岗日报”连篇累牍的文章陆续刊载以后,要说这私下里没有皇帝默认,只怕无人相信。
因此,身有“危机感”的大唐宰相李义府,再一次领头“跳出来”,当殿奏请皇帝陛下,以“找寻粮种有功”之名义,封赏李聪以及各有功人士……
到了这个地步,任谁也知道,所谓“封赏”,仅仅一个借口罢了,真实目的其实就一个——即认可“勋贵甲兵”以私人名义进入别国领土征战,只要有一个说得出来的理由。
有文官倒是想进谏,可皇帝李治并没有给他们机会,顺着李义府的奏请,直接下诏,算是给整件事情,进行了总结。
此诏令一经颁布,让天下“有心人”皆知,大唐皇帝不仅是给“兵入他国”的行为进行了正名,而且更为重要的是,从此以后,大唐武装力量将更加具有侵略性!此诏令,让一些与大唐不友好的势力,如坐针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