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回道:“一切皆好,详情需禀大都督知晓。”
“大都督此刻不在营中,汝可入营歇息,房某自当禀报大都督。”
“有劳了。”
目送来人进入大营,房元昭对杜风说道:“看起来,‘高产粮种’应该拿到了。”
“当然!李统领乃陛下亲卫,知道轻重。”杜风说完,一摆手道:“吾等还是速入城中,报予先生知晓为好。”
当房元昭与杜风坐上马车快速入城的时候,冯宝却走下马车,进入一处农家小院。
此地位于“广州”城外西北十里处,是一座小村落,严格来说,也算不得村,因为仅有四户人家,所以连个名字也没有。
“贺老头,本都督大驾光临,汝竟然熟视无睹,就不怕我一把火烧了此地?”冯宝推门步入小院,向斜依院中小树闭目养神的一位老者大声说道。
“烧了好!老朽早就活够了。”老者无任何表情变化地道。
“唉,跟一个想死的人犯不着计较。”冯宝自我解释地说了一句。
二人说话间,刘长河快步走到老者对面,先是在地面铺上一张竹制凉席,跟着打开背着的包袱,从里面依次取出瓷制酒盏,分置两端。
随同而来的狄萱萱却是直接进屋,很快拎着一坛酒走了出来,而此刻,冯宝已然席地而坐,刘长河、方九、林大憨与罗盛四人则站立一旁。
趁着狄萱萱倒酒的功夫,冯宝道:“汝之‘百果酿’仅存三坛,头一坛酒以‘胡人侦骑’之名高价卖予本都督,成功的吸引吾来到此地,有幸二度品尝,今日饮完第三坛酒,怕是无缘再聚。贺老头,汝究竟为何人?找吾何事?”
等上片刻,冯宝见老者依然毫无动静,便伸手拿起身前酒盏,浅尝一口,道:“古时刘皇叔三顾诸葛于茅庐,今本都督品三坛酒以聆听长者言,可谓诚意十足,贺老头,莫非意欲错过乎?”
“大都督年少而高居庙堂,领水师数万之众,更启‘军制变革’先河,本朝自太宗起,恐再无第二人。”
冯宝没有接话,而是再饮一口酒,放下酒盏,两眼注视老者依旧没有变化的苍老面庞,静静地等着。
须臾,老者缓缓睁开双眼,露出似乎与年龄不相符的清澈目光,跟着坐直了身体,探手取过面前酒盏,一饮而尽,再放下酒盏,抚须言道:“老朽贺临石,昔年任职‘交河道行军长史’,‘胡人侦骑’之文书乃老朽签发。”
“原来如此。”冯宝随即嘴上应了一句,心中却想:“你个老头,定是受到侯君集一案株连,被流放于此,可你又怎知我与‘胡人侦骑’有关联呢?”
“程知节也好,苏定方也罢,皆为老臣,断不会与胡人纠葛,大都督乃今上信臣,与过往毫无牵扯,自当秉公而断,不知老朽所想,可对乎?”
“虽不中亦不远矣。”冯宝无意多说,但心里却不得不承认,眼前的贺老头,的确有点能耐,起码结果是猜中了。
“老朽以‘百果酿’为引,邀大都督前来,除品尝珍稀佳酿,尚有一事相求。”
“直说便是。”冯宝言简意赅地道。
“老朽膝下有两子,长子过继给兄长以继承家业,次子随老朽流放至此,然不幸染疾而亡。老朽自认此为天意,并无不满,意终老于此,然数月前,忽然收到世交来信,称兄长亡故,其独子亦殁于西域战事,留下幼子寡母,无人照应,遭同村恶霸欺压,殊为可怜。”贺临石说道这里,忍不住两行老泪顺颊而下,随即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复又长叹一声,再道:“好友怎知,那是老朽亲子,可怜白发送黑发,悲矣——”
贺临石悲痛的言语,着实感染了此地每一个人!狄萱萱以长袖拭了一下眼角,其余几人则是各自微叹,毕竟人都有同情心的。只是不知如何出言安慰罢了。
“老朽年迈,远行关中已无可能,况带罪之身岂可擅离,纵有心亦无力也。”贺临石说着,再度举杯痛饮,复又言道:“幸闻大都督坐镇‘广州’,督领水师,此乃天不绝贺氏一脉,老朽心慰之。”
“哦——?难不成汝欲托孤?”冯宝话意是相询,神色间却带有一丝“玩味”意味地道:“区区三坛美酒,再珍贵,恐也不值矣。”
冯宝的意思其实很明显——大家没那么熟,自己怎么可能会答应“托孤”这种大事呢?
贺临石似乎早料到冯宝的反应,未作任何表示,言道:“美酒招待最尊贵的客人,是为礼!老朽另有一事相告,想来大都督必定在意。”
“哦,愿闻其详。”冯宝情知进入正题,立刻放下刚刚拿起的酒盏,摆出一副认真的姿态。
“宁安寨。”贺临石跟着郑重地又说一遍:“泉州宁安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