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礼。”谢岩应了一句,跟着坐下,看向二人,言道:“乡里有事?”
“回县子,高叔差人自‘玉门关’传回消息,称‘突厥人第一批运送的石漆即将抵达,并准备好互换物资’,相应的建设正在进行中。”房元昭跟着又道:“高叔的意思是想在关外囤积一定数量后,再起运回乡,不知可否?”
“能有多少?”谢岩问道。
房元昭道:“每三日五百桶,据说,‘波斯’那边,初始每三天起运一次,待西域战事结束,天天都有。”
谢岩在心里盘算了一下,而后道:“十月抵达‘玉门关’,年后可至乡里,看来是得开始准备此事了。”
“县子所言极是,却不知‘炼油作坊’县子意欲交给何人主事?”
房元昭这一问,令谢岩颇感意外,刚想开口询问,忽然看到萧越一脸期盼神情,瞬间似乎明白了什么,转首问道:“怎么,萧越心有此意?”
萧越被问得脸上一热,微微低下头,但很快又抬起,看着谢岩道:“某确有此意,还请县子成全。”
谢岩知道,在冯宝的三个弟子当中,萧越所学最少,家境也差了些,此番回乡,一直都没有合适的事情做,只是暂时在“瓷器窑作坊”那里充当一个管事,估计这次是得到高大棒派人送回消息,特意来自己这里争取“大管事”职位的。
“萧越啊,以汝所学,去作坊是不是有些屈才了?”谢岩停顿了一下,又道:“汝可知,一旦成为作坊主事者,即算是入了‘商贾’,怕是此生也难以入仕了啊。”
萧越闻言,瞬间神情黯淡下来,他自己也很清楚,“大管事”负责一个作坊的所有事务,通常或多或少都占些份子,等同于走上从商之路,而商贾,除了有钱。几乎没有任何地位,甚至连子孙后代,也失去了进入仕途的机会!可是……
谢岩不忍见萧越如此纠结神情,微微摇首,接着道:“吾以为,汝还是暂时如现在这般,等待时机为好。”
“谢县子,不知何谓时机?”萧越忍不住问道。
“汝离开乡里,错失随军西域之机,回乡后,没有进入学堂,又失陛下恩泽,现如今,乡里并无太好机会,不过,总会有的,而且相信不会太久。”
话说的其实很含糊,但是萧越完全听得出来,谢岩多少是有些“责备”的意思。
其实也难怪,萧越回乡后,谢岩有意将其安排进学堂,并和高远打过了招呼,结果哪知道,萧越觉得给“中级班”当先生,既没有身份,钱挣得也不多,最后跑去了“瓷器窑”那里。谁知道,皇帝突然来到“卫岗乡”,又进了学堂,之后有了“封赏学堂先生”一事,一个大好机会,等于是让萧越白白给错过了。也正因为如此,萧越自觉无颜独自来找谢岩,而是跟随房元昭前来。
只是萧越不知道的是,谢岩之所以说得含糊不清,除了对以后发生的事不能明说之外,更多的是一份考验。
对于冯宝的三个弟子,谢岩本是一视同仁,并无偏颇,他们三个人的家中,相继都遭逢变故,称得上是家道中落,然房元昭、杜风二人,能够正视自己所遭遇的变化,一面努力进学,一面在战事之中,谋取功勋,为家里努力争取改变命运的机会,且在此当中,完成了从纨绔子弟向有担当男人的转身;而萧越同样为家里努力,可在这过程中,逐渐走到了另一面,即过于看重利益,都后世的话来说,那就是“太现实”了。
“卫岗乡”不大,基本上发生的大事小事,都有人会告诉谢岩,所以他知道,萧越一直在利用“冯县男弟子”的身份,从黄守义处倒腾“瓷瓶烧酒”,再从关中弄些货物送入黄家的大小集市里,以牟取利益。
利用人脉挣钱,这事不大,在谢岩看来那是天经地义,但是,在冯宝离开后,其名下产业交由房元昭处理时,萧越以同窗好友之情,说动房元昭安排其进“瓷器窑”当管事,这事谢岩就觉得有些过了,毕竟利用别人挣钱得有个限度,不能什么好处都想要,今天在府上争取“炼油作坊大管事”,很明显也是看中了“利益”二字。
只不过谢岩看在冯宝的面子上,觉得还是可以再给萧越一个机会,若是其依然想去“炼油作坊”,那么就满足其愿望,但这只能是最后一次了。若是他愿意再等等,大可以后找机会,而且谢岩知道,机会肯定有。
谢岩心里的那些想法,萧越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知道的,到底应该如何是好呢?萧越很有些举棋不定。
谢岩也不急,静静地等着,不管怎样,总归会有一个说法。
大约一炷香后,萧越权衡再三,终于下定决心,张口道:“回县子,某以为……”
“郎君——郎君……”屋外突然传来尖锐女声,打断了萧越的话,就在谢岩他们一怔之际,声音再度响起:“夫人——夫人就要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