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川听到此话,眼睛不由一亮,问:“贵乡所有作坊都可以使用?”
“那是自然,乡里要是都用不了,岂不成废纸了,其实此物作用巨大,难以一言而尽,日后慢慢说之便是。”
既然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洛川也就不作多想,正如冯宝所说,来日方长,有的是时间和机会。
“扬州”的夜晚,热闹程度明显要比“长安”强一些,倒不是因为富庶,而是在“夜禁”的执行上松弛一些的缘故。
“如意楼”与冯宝居所相距约在两里,步行回去不过小半时辰,且前脚刚进门,外出玩耍的亲兵们也都回来了。
冯宝让刘长河清点一下人数,发现一个不少后就不再管了,直接回屋,打算洗漱后安寝。
哪知刚刚洗过脸,忽听门外有声音,紧跟着就看见一个小脑袋伸进门里。
“小俨,你还不睡觉?”冯宝见是明崇俨,放下毛巾,问道。
“师父,弟子想到一件事,不问清楚怕是睡不着。”明崇俨进得屋内,关好门说道。
“说说看,何事?”冯宝招呼明崇俨坐下道。
明崇俨道:“师父先前说,‘钱票’等同于钱财,那要是‘钱号’印制一文、十文的‘钱票’,岂不是可以替代铜钱?百姓上街,何需背负笨重的钱袋呢?”
冯宝望着自己这个人小鬼大,极为聪慧的弟子,瞪大了眼睛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他问的哪里是什么“钱票”?分明是“纸币”才对!
冯宝听谢岩说过,在没有完善的金融体系以及风险控制和监管之前,发行“纸币”,那绝对是祸国殃民,特别是当国家出现财政危机时,滥发“纸币”将成为对百姓财富赤裸裸的抢劫,可这些,能说吗?
明崇俨见师父神色变幻不定,且一语不发,以为自己问错了,便主动说道:“师父,弟子是不是问了不该问的事?”
“没有,准确来说,你问了为师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冯宝一边想,一边缓缓说道:“朝廷铸铜钱,铜钱本身的价值达到或者超过一文钱,所以百姓以劳作获得的钱财那是没有缺少的。若是改为纸张,就会出现一文钱票不值一文的情形,若是十文或百文,则更加明显,小俨啊,你可曾想过,若纸制钱票无节制的出现,对于百姓将会意味着什么呢?”
不等明崇俨回答,冯宝继续说道:“或者你会说控制好数量即可,然谁敢保证?谁又来保证?百姓永远不会知道国库中有多少钱财,没有真实的财富做后盾,钱票其实一文不名。或许你会问,‘钱号’的‘钱票’又如何保证的?为师可以说的是,一来那是有真金白银作保,二来,此物面额巨大,只能用于大宗货物结算,与百姓毫无关系,出事的可能也不是没有,但此物的拥有者、使用者皆为大户、豪门,真出事他们也损失的起,不会对大唐造成太大影响。可要是百姓呢?岂不会是天下大乱啊!”
关于“纸币”,冯宝的认知也不是很深刻,但就是那么一番颇为浅显的说法,却把明崇俨听出了满头大汗。
明崇俨很聪明,所以能够从冯宝的话中听出来,对于一个王朝的统治者来说,指望他们保证“钱票”的价值,那还不如当没有好了,而失去了保证,“钱票”就是废纸,那将意味着百姓的所有财富都随之灰飞烟灭,真要是出现那种情况,烽烟四起,天下大乱将是必然之事。
明崇俨定了定心神,站起来躬身行礼道:“恩师教诲,弟子谨记于心。”
冯宝摆了摆手,示意明崇俨坐下,而后接着道:“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你是弟子,有任何疑问都可以问,这很正常,然我想说的是,身为师者,传道永远是最重要的。你要记住,我华夏一族,生长在这片土地上,经历过无数天灾人祸,与天斗、与人争,方有今日之盛世,故我等当小心守护,绝不可作出祸害百姓之事,况且你我祖先亦是百姓,人岂可忘祖乎!”
“弟子谨受教。”明崇俨话说的简短,但神色极为郑重,可见是镌刻在心上了。
望着明崇俨对自己无比尊敬的神情,冯宝心里暗自得意,心说:“那些乱七八糟的电视剧总算是没白看,好歹也知道怎么教学生。”一想到这里,他不禁微微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