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得书房,谢岩仅让人送来一壶热水,自己亲自动手给王伏胜沏了壶茶,跟着坐下道:“此究竟为何?好端端的,陛下怎会如此恩赏?”
王伏胜看也不看谢岩,自顾自地端起茶杯,仔细看了看杯中的茶叶,跟着吹了两口热气,口中赞道:“果然好茶。”紧跟着将茶杯放回茶几上,这才缓缓言道:“尊夫人许氏,尚好否?”
简简单单的一问,谢岩马上领悟出事情的原委,多半是皇帝已经知道了冯宝和许爰的事,觉得“赐婚”一事办的甚是不妥,所以来了这么一出,当作是“补偿”了。
谢岩知道,李治绝对是好心好意,在大唐人的眼里,夫人,那都是用来传宗接代的,不满意,多找几个妾室即可,正是基于这种思想,才会有王伏胜送来四名宫女一事,而且,那四名女子甚是明艳,足见李治之用心良苦。
千年的时空差距,形成的巨大差异,是谢岩无法弥合的,哪怕心里再不认可,那也只能强颜欢笑,咽下这杯“美酒”。
皇帝是不能有错的,也不可能有错,谢岩深深的知道这一点,况且木已成舟,往后如何,他还未及细想,如今,皇帝又来了这么一出,恐怕除了添乱,也没什么好处。
谢岩顾不上多想,他还得应付王伏胜,无论怎样,也必须表现出欢喜之意才是。
“陛下之隆恩,实无以为报,请公公代为禀报陛下,就说谢某当尽力报效朝廷,以不负圣意。”
“县子之言,咱家定然带到。”王伏胜道:“另有一私事,咱家想问下县子。”
“公公请明言。”
王伏胜道:“听闻‘大宝商号’的大掌柜与新科进士王禧同为王福来之亲侄,不知可有此事否?”
“的确如此。”谢岩道:“昔年冯县男办商号时,吾等无人无财,王福来公公与吾等也算有些交情,开了口自然不好回绝。”
王伏胜轻轻摇了摇头,叹道:“咱家无意过问那些陈年旧事,然王福来此番自西域归来,办事得力,陛下甚是欢喜,如今其品级、职位皆与咱家相同,日后恐、恐不甘于人下矣。”
谢岩听出来了,王伏胜是有些担心了,也难怪,王福来爬升的速度太快了,在宫中短短几年,已经是第二号宦官总管了,而且由于武皇后相对比较强势的缘故,王福来的权力也跟着水涨船高,已经令王伏胜感到了不安,可是,在没有实际威胁之时,缘何说这些呢?实在有些令人费解。
谢岩想了想,道:“公公伺候陛下多年,地位固若金汤,何须担忧?”
王伏胜道:“咱家已过五十,垂垂老矣,无心和人争什么,然过些年,咱家手脚不灵便时,自无法继续服侍陛下,届时于宫里寻一小屋,了此残生便是,小小愿景也不知可否实现矣。”
结合王伏胜前后所说的话,谢岩觉得,自己应该是弄懂了其话中意思——就是其想通过自己或者冯宝,带话给王福来,表明自己不想争什么,以及平安渡过余生的想法。
只是谢岩有个地方不明白,于是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位王公公可有做了什么不利于公公的事?”
“他敢——”王伏胜声调陡然提高了几分,跟着道:“那个小崽子翅膀还没那么硬。”
谢岩闻言暗自松了一口气,在他看来,只要这两位王公公还没有到水火不容的程度,那事情就还好办。
“王公公,您老可能想多了。”
“此话怎讲?”王伏胜道。
谢岩说道:“只要那位王公公没有对您老做过什么,依谢某看来都没事,怎么说,坐在今日之总管宦官的位置,那也是陛下和娘娘的恩典,到手的东西,换做谁也不会放弃吧,公公您说可还是此理否?”
王伏胜默然了,心里还是颇为认可谢岩的说法,当然更主要的是,王福来始终对自己恭敬有加,并没有因为地位的提升而改变。
谢岩见王伏胜不说话,知道自己的话多少起了写作用,便跟着说下去道:“那位王公公不会不懂得有些事情,需要熬时间的,他日若有机会见到,谢某定会与之叙说,您老放心好了。”
王伏胜无言地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
平心而论,谢岩对于两位王大总管宦官,都颇有好感,或许这是他们在历史上默默无闻的根本原因,那就是相对来说,更像普通人,而不是那么“邪恶”。再者说,宫内有两位大总管相熟,怎么着也比一位要强上许多,因此,只要有可能,谢岩还是乐于在他们之间充当调解人,更何况王伏胜今日所说,只是一份担忧,并非实实在在起的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