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岩闻言一愣,片刻后道:“此事自由陛下决断,微臣岂敢妄言。”
李治道:“无妨,且说来一听。”
虽然说,谢岩没有想过李治会当面询问,好在他之前也曾设想过,由谁来担任“修路”的总负责人会更好一事,故此刻倒也不至于随口“瞎说”。
可就在谢岩想要说出一个人的名字时,突然心念一动,想到——既然是李治主动询问,那么站在他的立场上去思考人选,才最为应该。
皇帝也是人,也有自己的好恶,跟普通人一样,也有自己不喜欢和讨厌的人,那么,朝堂之上,谁才是李治不喜欢的人呢?首当其冲,自然是长孙无忌,可以他的身份地位来说,去督办“修路”,绝无可能;余下的宰相当中,韩瑗被贬官,可以不用去考虑,李绩、李义府和许敬宗在李治眼里都是自己的铁杆支持者,于是剩下的人选就有“黄门侍郎”杜正伦了。
之所以不考虑宰相以下的官员,那是因为犯不着,那些官员对于李治而言,掣肘皇权的能力有限。
大致想清楚这些事情后,谢岩向李治奏道:“陛下,微臣以为,‘黄门侍郎’杜公最为适合。”
“哦——”李治嘴角泛起一丝笑意,很显然,他非常满意谢岩给出的答案。
事实上,李治已经决定让杜正伦督办“修路”,目的就是为了用一个听起来极为重要,但却事务繁多的活计牵扯住杜正伦,以免其总在朝中政务中到处参与,动不动提反对意见,说不顺心的话。
谢岩能够一口说出“杜正伦”的名字,李治打心里是很满意的,在他看来,一个有能力办事,处处顺着自己意思的官员,那才是“好官”。
“谢卿家,日前有官员奏报,说是‘卫岗县男’冯卿家罔顾朝廷法度,擅自离乡前往南方,不知可有此事啊?”李治问出了一个皇帝必须要问的事情。
“确有此事,然事出有因,臣请陛下容臣解说。”
李治看了一眼谢岩,道:“卿家直言无妨。”
“启禀陛下,月前赴南方的商队传回消息,称‘高产粮食品种’已有眉目,此事极其重要,事关万千百姓,故冯县男决定亲去寻找与验证,特委托微臣代向陛下奏报。”说着,谢岩从怀中取出一份早就准备好的奏疏,恭恭敬敬地呈上。
李治等王伏胜将奏疏呈递到自己手上时,仅仅装模作样地看了一眼,便放到了一边,跟着道:“冯卿家为国奔走固然情有可原,然朝廷法度断不可废,西域之功暂且放着吧。”
“臣谢过陛下。”谢岩口中说着,心里面已然明白了皇帝的意思,其实也就是拿远征西域的功绩,来弥补这一次的过错,同时又暗示自己没有忘了这份功劳,日后有机会还是会还给冯宝的。
功劳什么,谢岩不在乎,只要皇帝能够接下此事,那么旁人也就没有可能拿此事做文章了。
“谢卿家,朕听闻冯卿家此次在‘西州’遇上昔日侯君集之麾下胡人,可有此事啊?”
谢岩道:“回陛下话,此事不假,然臣以为冯县男替朝廷解决了一桩大麻烦。”
“且说来一听。”李治毫无表情地道。
“启禀陛下,那些胡人于我大唐有功,而当年侯君集叛乱一事,先帝已然处置过,并未涉及到胡人,可见他们并非叛逆。陛下登基御极以来,赏功罚过,历来公正严明,若非‘兵部’、‘吏部’曲解圣意,断然不可能因是胡人之故,而忘却了那些人的功绩,此乃臣下之过。今冯县男以口头方式认可了那些人,等同于暂时稳定住他们,以免那些胡人久不得朝廷认可,从而做出有损大唐之事,至于最终如何处理,当然需由陛下圣裁。”
“卿家之意是说那伙人若不能得到承认,会通敌卖国?”李治语气冰冷地问道。
谢岩仿佛没有听出来一般,继续道:“通敌卖国想来不敢,但是为了生存,私下搞点事,还是很有可能,冯县男临去南方前,曾有委托微臣,称‘若朝廷认为胡人不可信,请代吾剿之’,因此,臣以为,那些人是抚是剿,全由陛下乾纲独断!只要陛下发话,臣当领军西行,将那些胡人全部拿下,交由陛下处置。”
李治望着谢岩一本正经,毫无任何表情的模样,暗自言道:“王福来那个奴才应该说得没错,冯宝实际还是用了缓兵之计。只是这个冯宝啊,实在太任性,幸好自己去了岭南,就当是自罚好了。”
心念及此,李治双眉一挑,道:“既然卿家有意如此,朕——如卿所愿!来人,拟旨。”
话音刚落,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个中年官员,坐在一方案几之后,提笔而候。
“传朕旨意,‘西州’之军中旧属‘胡人侦骑’,划归‘西州都督府’,专职督运‘石漆’,无诏不得进入‘玉门关’,原军中‘队正’以上军官,给予一次入关为民之机,由‘都督府’上报‘户部’,不可迁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