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王禧第一个交卷后,立即就有宦官向王伏胜做了禀报。
一般而言,在“糊名”的情况下,宦官们也不可能知道交卷的人是谁,可王禧不一样,那天陪谢岩在“太极殿”外做演示,后来又进得大殿,所以,值守宦官们都知道王禧是来自“皇家卫岗学堂”,而这个学堂与皇帝的关系,宫里那是无人不知,所以,宦官向王伏胜禀报的时候,特意加了一句:“此人为‘皇家学堂’学子。”
唯一一名“皇家学堂”的学子参加“科举”,以第十五名的成绩进入最终“殿试”,这本身就已经是很了不起的成就,如今又成为第一个完成答卷的人,如此“喜讯”怎能不告知皇帝呢?
李治听说之下,果然龙颜大悦,不仅让人取来王禧的考卷,还吩咐王伏胜:“宣其进殿,朕要当场问之。”
就这么着,王禧被人叫进了偏殿。
以大礼参拜过皇帝后,王禧就感觉自己被人给“晾”在那儿了,皇帝在看龙案上的什么东西,另外三位大臣却是一语不发,似乎在闭目养神,以至于整座偏殿里安静极了。
太安静了!王禧甚至都能听到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过分安静的环境,带来到无形的压力,让王禧渐渐呼吸粗重起来,额头之上,很快布满汗珠。
“此文章,汝写的不错。”李治淡然的一句话让王禧如释重负,瞬间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
“三位卿家也看一下吧。”李治说完,看向王禧,问道:“汝在文中称‘为官者,心中有民、有君、有国尚不足,唯以解百姓之需、君上之惑,方可称得上为国尽忠’,朕很想知道,他日汝若为官,当如何?”
王禧暗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随即行礼言道:“启禀陛下,官府之六计,善、能、敬、正、法、辩,学生自问皆可,然学生以为,仅此六计尚显不足。无论是百姓之需,或是君上之惑,皆为实际所难,想到不重要,做到解决才是正理。故以此为准,学生相差甚远。”
“汝之言,自谦否?”
“回禀陛下,学生乃实说也。”王禧跟着恭声道:“学生自进学堂伊始,一直苦读不辍,学业虽有小成,却也错过诸多参与乡里与学堂事务的机会,致使空谈尚可,实际不足,故恳请陛下,莫要任命学生为官,吾唯恐有负陛下隆恩。”
李义府他们三个人听到王禧这一番说话,无不感觉非常的诧异,只是当他们一起看向皇帝的时候,却发现皇帝那是一脸平静无波的模样,似乎早就知道一般。
正当李义府他们在暗自揣测皇帝心意时,李治又问道:“不欲为官,汝何必参与‘科举’?”
“启禀陛下,谢县子曾有言‘不读书,不可以做官,然做好官,与读书本身并无关联’,学生对此话深以为然,相比较学堂‘高级班’其他同窗,学生除学业好过他们之外,其他一无是处,故学生只能发挥所长,参加‘科举’,多少也为学堂赢得名望,以不负胸中所学。”
“大胆!”杜正伦实在听不下去,怒斥王禧一声后,起身向李治行礼道:“陛下,此子有贬损‘朝廷科举’之嫌,还请治其藐视朝廷之罪。”
李治若非事先知道王禧不愿意当官,此刻必定会龙颜大怒,毕竟按照王禧话里话外的意思,那就是自己干什么都不行,只能来参加“科举”。
只不过,李治更想知道的是另外一事,于是没有理会杜正伦,而是看着王禧问:“汝之同窗有何能耐,令汝自愧不如?”
“回陛下话,冯县男军中有同窗协助处理各项事务;乡里‘施工队’眼下的主事者亦是同窗好友;学生身上的校服,其特殊颜色也是同窗弄出来的;一同来到‘长安’给学生助考的同窗之中,有懂得‘人为孵化小鸡’者、有懂得建造‘蔬菜大棚’者,对比他们,学生的确自愧不如。”
王禧一番实事求是的话,令李治既震惊,同时又颔首以示明了。
如果说,王禧所言句句属实的话,那么事实还真就如其自己说的那样!
李治没有再说什么,而是伸手轻轻抚了一下胡须,眼望王禧,暗自心想:“朕的学堂,看来是得亲自去看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