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来‘误国’之说?”李治微皱眉头,不解地问道。
“陛下,‘石漆’乃是无用之物,况我大唐亦有之,以我大唐之物资,换取此无用之物,实为荒谬之举;倘若此物有大用,又为何不用我朝自有,非要从万里迢迢之外的‘波斯’运来?此举实在令人费解;此外,冯县男以区区一千人马前往域外,号称‘宣扬军威’,臣就不明白了,一千人马,哪怕再英勇善战,又有何用?若不幸战败,岂非让异族取笑?”
这几个问题,李治并非没有想过,只是出于对于谢岩的信任,他从心里就没有往那个方面去想,如今杜正伦当众提出,当然不可能无视,可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怎么说是好。
善于察言观色的李义府,从皇帝一副沉吟的模样当中,敏锐地察觉到皇帝的“难处”,当即开口说道:“杜侍郎此言差矣,苏大总管之捷报中有盛赞冯县男麾下之战力,那些域外小国之军力,当不足以和‘突厥人’相比,宣扬我大唐赫赫军威之举,吾以为理所应当,无不妥之处。”
“一千兵力,战场上能有多大用处?况且远离故土,军心如何尚未可知?若有不测,乃大唐军中之损失,当追究冯县男之过失。”杜正伦依旧按照自己的意思说道。
“杜侍郎又错了。”李义府紧跟着对李治行礼道:“陛下,当年先帝曾有率领八百骑于‘虎牢关’下破窦建德大军之举,今一千铁骑,又怎可说无用?杜侍郎所言,臣不敢苟同。”
李义府此言一出,连李治都愣住了,虽说李义府说的是事实,然那件事情,几乎人人知道,是有很大侥幸的,连先帝李世民自己都承认,纯粹是一场豪赌,只不过是赌赢了而已。偶然之事岂可当成必然,可偏偏拿先帝的事迹来说,谁又敢说不是?他杜正伦胆子再大,也不成。
“陛下”许敬宗打破殿中短暂沉寂,开口说道:“异域宣我朝之军威,并无不可,人马是少些,所需粮秣及花费自然也少,是功是过,依结果而定,此刻终是早了些。”
“许卿家所言甚是,是非功过,留待日后再议。”李治一言而定冯宝派兵之举,然“石漆”一事,他还是想有个结论,故而说道:“谢、冯二位卿家之提议‘石漆’之事,众卿可继续畅所欲言。”
李治这一句话,等于表明一种态度,那就是在“石漆”一事上,需要有一个结果。
“陛下,臣附议韩侍中所言,冯县男之策可行,谢县子之建言不可行。”杜正伦率先道。
李义府和许敬宗都看到了皇帝微微皱了一下眉,尽管动作很小,他们可全都看得一清二楚,很显然,皇帝的心里其实还是很认可谢岩的建议,除了信任之外,更重要的是,他们也知道,当今皇帝虽然年轻,却颇有志向,修筑一条连绵千里的大道,无论是运送物资乃是军队调动,都堪称意义非凡,严格来说,有没有“石漆”这档子事情,修路本身也是有它实际作用和意义的。或许在皇帝心里,修路要比“石漆”更加重要,只不过是借着运送“石漆”给提出来罢了。
可是,李、许二人同时也清楚,以目前朝廷的财力来做此事,太难了!大唐还没有富裕到可以随意挥霍的程度,而若是征发民夫进行,前隋开凿“大运河”致使民不聊生而至亡国的例子并不远,谁又敢提出如此建议呢?
不过,所谓“小人”,有一种特质是正人君子们所不具备的,即逢迎上司的心态,哪怕事情办不成,那也要坚决和上面站在一条道上,当然,若是能想出一点点与众不同的方法来,那就更好不过了。
李义府毕竟年轻些,脑子转的也快,迅速想到一事,急忙恭声言道:“启奏陛下,既然此事谢县子提出且认为可行,臣以为,不妨召其来面圣,岂非更佳。”
“臣附议李中书所言。”许敬宗接着道:“自谢县子掌‘卫岗乡’,屡屡有出人预料之举,此事召其详说,是为稳妥之道。”
“两位卿家言之有理。”李治说着扫了一眼韩瑗与杜正伦,心说:“终归不是一条心啊。”
等上片刻,见无人再开口说话,李治当即道:“众卿既无异议,那就召谢卿家来见朕吧。”
“陛下圣明。”众臣一齐恭声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