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福来闻言微微摇首,道:“不会,应该不会的。”
冯宝知道王福来肯定是知道点什么,只不过他不说,自己也不好问,干脆避开此事,直接道:“公公要是没有旁的事情,且请自便,冯某得回帐歇会,下午还得继续操练呢。”
“冯县男请便。”随着这一句话,冯宝、许爰相继告辞离去,而王福来也缓步回到自己帐中,继续他无所事事的日子,幸好,这样的日子明天就结束了。
刚回到自己军帐里,许恢就走了进来,他把自己按照冯宝要求制定的行军路线以及人员配置口头叙述了一番,待确认无误后,方才离开;随后,房元昭、黄守义、裴士峰等陆续进来,相继禀报了各种情况……
冯宝和谢岩不同,他是能把事情交给别人办,自己是绝不会多事的,在他“合理”分配下,营中大多数事务都有专门人负责,他本人倒是事情不多,除了操练就是睡觉,总之就是在艰苦的条件下,尽量把日子往里过。
然而,随着大军西出“玉门关”,正式踏上西域这片神奇的土地时,好日子也就一去不复返了。
戈壁、沙漠、绿洲和零星城池,共同组成了幅员辽阔的西域。
大汉“博望侯”张骞出使西域记载下的那些大小王国,随着历史进程,已经被完全淹没在黄沙之下;而大唐玄奘法师笔下记录的西域邦国,同样在并不长的时间里又消失了很多,高昌没了、楼兰也没了,在这片广阔而又神奇的土地上,城邦的兴衰总是那么快速,直到大唐设置“安西都护府”后,喧闹的西域才算渐渐平息下来,不过冯宝清楚,这些只不过是暂时的表面现象,依靠赫赫军威压制,很难做到长治久安,在未来的数十年乃至于上千年间,这片土地都没有彻底平静过。
冯宝没有雄心,更没有什么远大志向,他只想平平安安的完成这趟差事,然后找个什么理由再也不离开“卫岗乡”了。他受够了古代行军,太慢了、太无聊了,每天除了赶路就是赶路,而且,西域不比中原,不仅风沙大,且温差很大,往往是白天热的要死,晚上又冻得要命,让人非常不舒服,但这是无法躲避的事实。
每当感觉到自己难以坚持,或者无比烦闷的时候,冯宝都会跳出马车,下地步行,时不时地还会嚎两嗓子,宣泄一下情绪,以至于裴士峰时常打趣地说:“再叫下去,把狼都给招来了。”
冯宝从来就当没听见,想干嘛就干嘛,这恐怕是当主帅的最大好处了。
冯宝他们行军再怎么郁闷无聊,至少安全还是有保证的,几千人的队伍,还不是西域马贼和匪徒可以招惹的,但是对于刘定远和程务忠来说,可就不是那么回事了,他们一路东行,再折向北,沿途不知道遇上多少危急时刻……他们的马已经换了无数回,衣服也换成了寻常牧民装束,唯一没变的是手上的横刀。
他们两人在这片荒漠上,已经流浪了十多天了,自九月出发,快马加鞭一个多月后抵达“葱山道”一线,可是他们找不到大军所在位置,而且在地广人稀的当地,多少天见不到人是常事,即便偶尔遇上,也听不懂,似乎除了撞大运,就再也没有好办法了。
夜里很冷,大有滴水成冰的意味,刘定远和程务忠窝在一处小坡背风的洼地里,升起一个火堆,围坐一旁啃着冻得硬邦邦的肉干,至于水,那就更简单了,随手在地面上抓一把雪塞进嘴里,就当是解渴了。
“老程啊,咱们这样下去可不成,干粮撑不了几天,大冬天的,吃的也不好找,再遇不上大军,某家以为,应该退到‘庭州’那儿,好歹也得有个落脚地,然后等机会,看看有没有给大军运送粮草的队伍经过才好。”刘定远终于忍不住将憋在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程务忠道:“吾觉得应该尽量撑下去,这一带是大军运送粮草和传递消息的必经之路,咱们已经等了十天,再等等吧。”
“唉——”刘定远叹息一声道:“有时候想想,吾等当年跑到‘波斯’去干嘛,在‘长安’不是很好嘛。”
“后悔了?”程务忠一边收起自己的干粮一边说道。
“说不上来。”刘定远有些神情黯然地道。
程务忠道:“那就别想太多,徒增烦恼罢了。”
“某家可没你心大。”刘定远道:“自打离开‘长安’,就没听汝提过‘家’,怎么,一点念想都没有?”
程务忠往后面铺着羊皮的地上一趟,合上眼睛道:“‘家’——能不想吗?是不敢想,不敢提啊!”
刘定远默然了,两眼直直地看着火堆,一动也不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而程务忠,尽管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可是,紧闭的双目眼角却不自主地流下泪水!
对于故土难离的唐人来说,家——那是多么令人眷顾,如何能够忘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