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岩不禁头有点大了,军中物资只是在正常消耗,可士兵们随身携带的那部分物资,却几乎都没了,不用问也知道,全换成皮毛和肉食了。
很快,谢岩又发现了一个更奇怪的现象,自己军队后面,似乎跟着一些人,他派人过去问了一下,差点没气晕过去。
跟着的,全是猎人家眷,而猎人们都去打猎了,猎物打回以后,经过家眷的处理,再把猎物卖给自己的部下,这都快形成“产业链”了。
谢岩认为自己不能不再过问了,要是再这么下去,军中的物资就会消耗的太快了,这离“幽州”,怎么着还有六七百里地呢。
晚上宿营之后,谢岩让雷火带几个人,陪自己去出去一下,这次他没叫上冯宝,倒不是不想叫,而是冯宝和王福来、黄守义几个人吃“火锅”,他不大方便单独把冯宝叫出来。
向后一里地左右,有几堆火正在燃烧,每一堆火边,都围坐七八个人,谢岩他们还没靠近,那些人似乎有所警觉,立即聚集到一起,还有几个人已经开始张弓引箭了。
“别紧张,是我!”雷火大声地说着,率先向光亮处走过去。
借着光,谢岩看到有人认出雷火,并主动走过去和雷火打招呼,直到雷火召唤自己的声音发出后,他才带着人缓缓走过去。
这是一片在野外随意弄的营地,石堆,柴火,木架,陶罐就是这里的全部设施,人数约五十,但其中妇人、老人、孩子都占了一多半,能称之为“猎人”的,在谢岩眼中,绝不超过十人。
古人尊长,所以代表这些人和谢岩说话的,是一位须发皆白之人,可一问之下,才得知他竟然只有三十九岁,却已经是这里的“长者”,如此情景,令谢岩几乎无言以对。
妇人们见到谢岩他们过来的时候,都带着孩子们躲开了,虽然她们的动作不慢,但是谢岩却早已察觉,这些妇人和孩子身上,除了外面裹着的皮毛,里面几乎没有什么衣物,更别说穿鞋这类话了,这里没有一个人有鞋子。
如此“惨象”,比谢岩当时初进“辅兵营”时见到的那一幕,还要惨!
谢岩真的很想问问:“贞观之治就是这样?这就是所谓中国历史上最辉煌的大唐?”
谢岩久久不发一语,脑子里空空的,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能站在这里。
大约他的表现太失常了,雷火终于忍不住晃了一下他,并问;“校尉,校尉,你没什么事吧。”
谢岩被雷火唤醒了,先努力吸一口气,后对那须发皆白之人道:“对不起,我刚刚有点走神了,请问老哥,既然你们都是我大唐子民,为何遇到困难不去向官府求助?”
“官府派人来过,给过米粮还有种子和农具,可以说能做的也都做了,可校尉也看到了,这地方,一年中有半年都冰天雪地,余下的时间里,土地还要化冻,再加上荒地多,熟地少,耕种非常困难,即使如此,如果勤劳,也还能算是过活。但是此地向北二百里,是奚族的地盘,他们那些人,不种地,只打猎,平时倒还好,只是一到快入冬的时候就经常跑到我们这儿来抢东西,吃的穿的,什么都抢,所以才成了现在这样子。”
“‘幽州都督府’不管吗?”谢岩问。
那人道:“管啊,一年总要派兵来一次,可是遇不上那些人啊,前些日子更听说,奚族的首领可度,带人去长安了,搞不好以后都是大唐人,更没法管了。”
“奚族”是什么?谢岩没听过也不知道,按后世说法,估计十之八九是个少数民族,既然人家首领都去了长安,肯定是有归附大唐的意思,要是这样的话,此事还真不好弄,一个国家内的民族矛盾,通常大都情况下都是不了了之,这在哪个年代都差不多,而谢岩想想眼前这些人的困境,实在觉得自己似乎应该做点什么,他沉吟半晌后,道:“他们来抢,如果你们反击,会有什么结果?”
“只要是在我们这边,杀了也是白杀,一直都这样。”那人身边一个标准猎户打扮的汉子大声道。
谢岩轻轻点了点头,心中已然有了打算,口中却问:“那你们还打算跟在我军后面,像现在这样卖猎物多长时间?”
“最多十天,我们必须得在下雪前回去。”那汉子道。
“好,那我军就在此地停留十天。”说完,谢岩对雷火道:“明天你派一队‘鸳鸯阵兵’过来,教会他们如何战斗,再让人送一百套帽子、围脖过来,外加五十套刀、剑,枪过来,至于盾牌和铠甲就算了,太扎眼。十天之内,必须教会他们。”
不等雷火答应,谢岩又对那汉子道:“你和老哥,明天来我营中一趟,我还有事要问你们。”
“我们走”谢岩把事情交待清楚以后,一挥手,即带着人离开,只留下那些感觉在作梦一样的猎人。
回到营中,谢岩直接走进冯宝帐中,看到吃“火锅”的人一个不少的都在,除冯宝外,每个人都在把目光投射到一名姓“杨”的商人那儿,谢岩稍稍看了下就明白了,那商人正在烹茶。
谢岩之前“享受”过唐朝式的“烹茶”,很有仪式感,一个小炉,放在一壶水,烧开后,再加上茶叶沫、还有碾得细细的姜、葱、蒜等,更要命的是,最后还放盐,弄出来的东西,看着像是酱油,喝起来一股怪味,那一次后,他发誓这辈子也不喝唐朝的“茶”。
冯宝和谢岩一样,怎么也接受不了唐人对“茶”的怪异口味,可今天他是“主人”啊,身为“主人”,怎么也不能拒绝客人的好意,只能陪着笑在那看着。
冯宝见谢岩进来,就跟看到“救星”一样,赶紧招手示意他过来,谢岩刚一坐下,那边的“烹茶”也已经好了,杨姓商人先将第一杯敬给冯宝,而后依次是谢岩、王福来……
趁着无人在意,冯宝是把茶倒在衣袖上,谢岩一时没想到,硬皮头皮直接吞咽下去。
“警官,你刚刚去哪了?”冯宝是没话找话,他必须得找点事出来,要不然,这第二杯茶又来了。
谢岩和他是一个心思,马上接过话,先是故作叹息一声,而是将自己外出去猎人那里的事,说了一遍。
“这事要得,天下哪有别人过来抢,自己不还手的道理,警官这个法子好。”冯宝坚定地支持道。
“是这个理儿。”王福来也赞成地道:“就应该狠狠教训那些个蛮夷,省得总是给大唐找麻烦。”
“王公公所言极是,就应该对蛮夷狠一点。”黄守义第一个站出来说,其余商人纷纷出言附和赞同。
“武装那些猎人,没什么关系吧?朝廷那边……”有个商人倒是很谨慎地说了一句。
“这能有什么关系,寄兵于民,本就是大唐一贯作法,府兵不就这样吗?”谢岩以问作答。
那商人赶紧道:“校尉说的是,草民是多虑了。”
“我让他们明天来,其实还有一事,想要借助诸位。”谢岩这句话明显是对着商人们说的。
黄守义道:“校尉见外了,凡我等可以办得到事,都可直说。”
谢岩道:“那些人的皮毛、猎物等,诸位觉得如何?”
“总得来说,还说得过去。”有一名商人接过来道。
“那我要是说,日后你们来收这些皮毛,又会如何呢?”谢岩道出自己想法。
“这……”那商人有些犹豫了。
“其余诸位呢?”谢岩又看了看在座其他商人。
商人们都不说话,如同商量好的一样。
其实这不出谢岩预料,他计算过,真要是商人来收,那是几乎没什么利润的,因为皮毛在这一带不值钱,需要贩运到关中和洛阳,或者扬州这样的地方才能买出高价,但是这里的皮毛质量,不是最好的,加上运输太远,成本太高,几乎是没利润的。
谢岩笑了,他准备拿出杀手锏来,他从冯宝那儿要来炭笔,再拿过一张纸,在上面画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