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之间,临安宫城白幔高悬,清晨之时,晨钟未响,京城戒严。官家驾崩之事转瞬传遍大宋举国上下。
此时正逢盛夏,正值欣欣向荣之时,但宫城内外尽是哭丧之声。官家倒是龙驭宾天撒手人寰,可留下桂枝伤心不已。
民动如烟,人心似水。自古最难掌握之事便是人心,且不说皇帝驾崩多乱民心,民间流言四起根本压制不住,宫城内外哀恸哭声不绝。
桂枝只能含泪送赵扩,如今她体会到了圣人太皇太后当年的心情。那是段伤心的日子。
桂枝不在乎皇权,更不在乎名位,如果可以,她愿意用自己的后半生换赵扩长久健康平安。无奈,天不从人愿,上天是不会让你如此快乐如意的。
桂枝心痛不已,世人只觉得她争权夺利,她根本不在乎别人的看法,谁又能了解她真实的心意。赵扩走了,带走了她全部的爱和幸福。桂枝把自己关在佛堂,不吃不喝,一直闭关为赵扩诵经。
但她的路还未走完,她立誓要保宋廷周全,起码有她在时,百姓便不必受战乱之苦。
可桂枝没想到的是……第二年,金主完颜璟也薨了。
为了生存,金廷只能向南扩张,结果导致年年战事不断,各地民变频发。曾经繁华的山东境内道路断裂、人口稀少;原本就衰落的两淮更是成为盗匪出没之地,人迹罕至。
然而,在临安皇城内部,阴谋和争斗仍在继续。赵询在杨桂枝的呵护与扶持下,于嘉定初年立为太子,出居东宫。却不料天有不测,赵询于嘉定十三年(1220)病故。
赵询薨逝,赵竑被收养为宫中继嗣,可他看不惯史弥远,放言一旦登基就将史弥远流放。彼时赵扩健在,史弥远不可能明言反对,他能够做的就是亲自挑选新的皇子,此人便是沂王赵柄,赵柄名赵与莒,是燕王赵德昭的九世孙。
赵扩宾天,理应立赵竑为帝,但史弥远坚持要扶持赵柄登基,新的帝位之争一触即发。
这夜,偏殿中,摆放着一张简陋的木桌和几把椅子,桌上布满了桂枝平日里抄送的经文。桂枝在黯然神伤,当初与完颜璟在兰亭相遇的情景还历历在目,这世上或许不会再有任何人知道,当初正是因为两人之间的情分,完颜璟才会同意撤军议和,并且立出了“罪首谋”的条件,成功帮桂枝解决了内忧外患。两人曾约定能够守着各自的太平盛世遥遥相望,而如今几滴眼泪不由自主地掉落下来。感觉她的心好像在流血,爱人、亲友的离开,这样的痛苦让她无法忍受。
墙角处有一盆景天,虽然是在暗处,但依然茁壮成长。
正在这时,传话声响起:“圣人,杨谷和杨石求见。”桂枝低下头,擦去了眼角残留的泪水,恢复了平静的神态:“让他们进来吧。”
杨谷、杨石走进偏殿,看到桂枝的眼圈红肿,都感到十分心疼。杨谷问道:“圣人,可有心事?”
桂枝看向杨谷问道:“不必多言,你们来宫里有何事?”
杨谷答道:“启禀圣人,情况危急,朝廷有大事要发生了,侄儿不得不来。”
桂枝听完,感觉这一幕甚是眼熟,像极了那一夜,韩侂胄急匆匆见太皇太后的样子。此刻,她才领悟当时太皇太后的心境。桂枝看了杨石一眼,平静地问道:“有何大事?莫不是天要塌了?塌了自有那高个的顶着。”
杨谷咳嗽了一阵道:“侄儿在殿前司供职多年,消息灵通,那史弥远早已跟夏震串通一气,欲效仿绍熙内禅废了太子扶持沂王登基。”
“凭他?也敢造反吗?”桂枝压根就不担心他敢造反,如今朝中虽然史弥远专政,但官家薨逝一年,太子一直代理朝政,虽未登基但也有了实权。
杨谷顿一顿又道:“当年灭韩侂胄,史弥远不是也敢了吗?那史弥远早就不是那个教书育人的先生了。”
“你……住口!”只此一句,杨桂枝便顿住了,当年,是她指示史弥远这么做的,也是她亲笔书信派向北杀了韩侂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