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哒!那你们按我说的把它们放到不同的筐子里。”李承乾站在台阶上指挥,把那只兔子分给谁,再把那只野鸡分给谁,李泰带着两个妹妹欢快地跑来跑去,不一会儿就分完了。
李承乾拍着小手夸赞:“青雀、丽质和六妹妹真棒!”
几个小的便笑眯了眼,挺着胸膛骄傲得不得了。
长孙氏和李世民在一边看着,也夸李承乾:“承乾指挥得也很好,分配很合理。”
骄傲的人又多了一个,兄妹几个整整齐齐。
分完猎物又分烤肉,然后有点尴尬地发现,烤肉好像不够多,一家只能分到小半碟。
李世民不怀好意地看着李承乾,看臭小子这回怎么办。
长孙氏则是替李渊等人考虑,提议道:“要不别送了,让你阿耶吃。”
李世民哀怨地看了长孙氏一眼。
李承乾摇摇头:“不要,阿耶已经吃过了,我要送给阿翁他们!”
他蹲在地上想了一会儿,一拍小手道:“我们再烤一点吧!”
蹲在他对面的李泰几个眼睛一亮,纷纷举起小手:“我也要烤肉!”
他们还没烤过肉呢!
几人一拍即合,风风火火准备起来。
李世民和长孙氏:“……”
*
李承乾的烤肉还是在天黑之前送进了宫,太子从御书房出来正好碰到,诧异道:“承乾还会亲手做吃食送给阿耶?”
陈进赔笑:“不全是吃食,或许是什么小玩意儿,也可能只是一件趣事,大郎君都会惦记着告诉圣上,休沐了还常常进宫陪圣上说话。”
太子默然,吃食和小玩意儿都不是值钱东西,趣事更是几句话的事,都不费什么,但这份惦记才是最珍贵的。
也难怪阿耶越来越喜欢承乾。
太子问陈进:“阿耶近日用膳可香?睡得怎么样?”
儿子关心父亲嘛,这也是惯例了,陈进没什么好隐瞒的,答道:“都好!都好!圣上胃口好,睡得也香,每天还会抽空练练骑射。”
太子边听边点头,等到了离人远些的地方,陈进这才低声道:“圣上派人去找袁天罡了。”
太子一愣,袁天罡他是知道的,极厉害的一位相师,李渊找他干什么?
若是一般看星象风水,找钦天监便可以了,可近日并不曾听说李渊召见钦天监的人,除非此事很大,或者不能为外人所知。
更可能的是此二者兼之。
想着李渊也快到耳顺之年了,人活七十古来稀,李渊的年纪已经不小了,太子心里就有了猜测:“莫非阿耶想要寻仙问道?”
陈进摇摇头,声音更小了一些:“奴婢也不甚清楚,但大约与秦王和大郎君有关。”
与李世民和李承乾有关,那能是什么事?
“是啊,能是什么事?”东宫的书房里,李世民、李元吉和魏征、封德彝相对而坐,都在思考这个问题。
与李世民或者李承乾有关的大事,还不能叫外人知道,封德彝有些迟疑地说:“莫非前些日子的流言……”
李元吉眼睛也是一亮:“莫非李世民和李承乾果真是妖孽,阿耶发现了什么端倪?”
太子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怎么可能?”
莫说他不信什么妖孽不妖孽,李渊也不信。况且李渊已经对此事下了论断,怎么可能短短时间就起疑,李世民和李承乾又没干什么。
唯一的就是弩,但也是李渊允许的。
李元吉一想也是这个道理,不免有些失望。
想了想又道:“是不是李承乾的命格?当初那个相师不是说他青年时有一个大劫,可能会殒命吗?虽然按照相师说的在府中待了五年,到底也不是全然没有见生人,这命格有没有破还不一定呢。说不定就是李承乾的命格没破,阿耶那么喜欢他,为他大费周章找相师也是情理之中。”
李建成又摇头:“如此便该先让钦天监看,钦天监不成也该找当初那个相师,再不济多找几个,而不是只找袁天罡一个。这既想找相师,又不那么盼着找到的样子,倒像是有些逃避。”
众人默然,好一会儿封德彝才艰难地说:“莫非圣上真的起了别的心思?”
什么心思?
大家心里都清楚,是另立太子的心思。
如此就说得通了,李渊看到了李世民和李承乾的价值(或许也有太子这边不给力,以及李承道身体变坏的缘故),总之他起了另立太子的意思。
只是这样的决定太过重大,李渊也不敢凭自己的判断行事,所以想看看上天是什么意思。但这事不能叫朝中任何人知道,以免引起朝廷动荡,所以他没有找钦天监,而是派人去找跟朝廷没有关系的袁天罡。
或许李渊自己也在纠结犹豫,所以没有找其他相师,当然也可能是李渊只想找最好的相师来看,要一个最准确的结果。
不论如何,结论都是一样的——李渊可能有了另立太子的打算。
李元吉皱眉:“如此说来,阿耶允许李承乾造弩,或许也没那么简单。”
弩又不是砖或者玻璃,杀伤力极大的武器,李渊不应该允许李世民私造才是,偏偏他就允许了。
李元吉不吝把情况往最坏的地方想:“也可能阿耶提前并不知情,只是为了保住李世民和李承乾故意那么说。”
他看向太子,却见太子面沉如水,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
李元吉沉着脸道:“大哥,这回不能再犹豫了!”
“你不要急躁,事情还没到那个地步。”太子还有理智,安慰李元吉道,“阿耶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只想我们兄弟都好好的。以前那疯马的事……他也没有罚你,如今维护二弟也不算什么,未必就是那意思。”
李元吉都想冷笑了,那事李渊是没怎么罚他,但他得了什么好吗?不是被李世民打断了一条腿吗?他在床上躺了三个多月,直到现在还没好彻底,每逢阴天下雨骨头缝里都难受。李渊不是也没管?
想起这事,李元吉就恨得牙根痒痒:“抛开弩的事不提,阿耶找袁天罡这事又该怎么说?大哥,先下手为强啊!”
太子还是犹豫。
李元吉都无语了:“那大哥你打算怎么办?”
“许是阿耶并没有这个意思,只是我们多虑了。”太子叹气道,“还是先试探一下阿耶的意思吧。”
“行!如果阿耶真的有了这个心思,大哥可不能再犹豫了!”
这回太子终于点了头。
又问起李孝恭和李靖的事:“他们那边有消息吗?”
“没有。”说到这个李元吉脸色就有点发黑,“我看是不能指望他们了,他们本来就和李世民交好,即便不帮李世民,也不会帮我们的。”
“李靖也没有吗?”太子心里一沉,他早就知道李孝恭不好拉拢,此人与李世民脾气相投,之所以保持中立,只是不想掺和到夺嫡之中。他现在并没有碾压李世民的优势,李孝恭投靠的可能微乎其微。
但李靖不一样,李靖年纪大些,为人也比较传统正义,很支持嫡长子继承制,他是有可能被拉拢过来的。
且李靖虽然是副将,但在战场上为李孝恭出谋划策,展现出卓越的军事能力,不仅能左右李孝恭的决定,在底下的将士中也很有威望。
按他原本的猜测,李靖即便不答应投靠,也不该如此冷淡。
“大哥忘了吗?李世民救过李靖的命!而且他们还在上李承乾的课,昨天还一起去少陵原打猎,说不定早就被李世民拉拢过去了。”
李元吉撇撇嘴,“咱们还不如多用点功夫在李世绩身上,他进京后倒是挺安分,也没和李世民那边接触过。”
太子摇头,李世绩不与李世民接触,不是与李世民生疏,相反正是从前太过亲密,如今才需要避嫌。
李世绩原本不姓李,他姓徐,叫徐世绩,字懋功,跟着李世民平定四方,感情远比李孝恭更深厚。此人更不可拉拢。
太子叹气:“还是重点关注李靖那边,他当不至于投了二弟。”
如今最要紧的还是兵权,有了兵权,就算李渊真起了旁的心思,他也有斡旋的空间。
李元吉也知道这个道理,应下了。众人又商量了一阵怎么试探李渊,各自领了任务后就散了。
李元吉和封德彝先走,太子和魏征落后一些,太子亲自送魏征出去:“先生今天一直没说话,可是身子不爽?”
“下臣身体无碍,多谢殿下关怀。”魏征恭敬地说。
他只是不知道该说什么,说他不觉得圣上会改立太子,还是让太子别去试探圣上?
太子和齐王不会听的。
太子默然片刻,终究只是道:“先生回去好生歇着吧。”
魏征拱拱手,沉默地走了。
太子目送魏征走远,看着他的背影怔然许久。
与此同时,李元吉走出东宫大门,身后有人叫他:“齐王殿下留步!”
李元吉回头一看,见是封德彝追上来了,就对他点点头,态度倒是不错:“是封公?你找我有事?”
“方才跟太子商量的事,老朽有一点看法,可否与您探讨一二?”封德彝捋着胡子微笑,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
李元吉一点也没怀疑,带着封德彝回武德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