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那夜迦坠着彩楼与重火,细碎又密裹的吻遗在了每一处雪地,蜿蜒绵亘,仿佛从无离分。
阴萝脚踝轻摇,响声冷冷,但很快,那一只风格硬朗的鸠血红刚玉镯被神祇哥哥摸着软骨,熟练脱了下来,随手给丢到了一旁。
“……嗯?”
她略微睁眼,是湿润的雾海。
“郑夙,你丢我脚镯做什么呀!”
阴萝是个小坏胚,她当然是明知故问的。
她的近神们都是她千挑细选的,再也不是江双穗那种倒个洗脚水都能都倒她身上的小废物,他们谨慎熟知她的爱好,为她准备的华服美饰都是鲜丽流烁的,没有一样不是灿灿耀耀,偏这只鸠血般鲜红的脚镯,线条粗犷,颜色也古暗,适合权欲深重的高位者。
可它偏偏被精细打磨成了女君的脚镯,又被一双劲掌套戴到她的脚上,平添了那么一丝纤细多情的旖旎。
“那个小公狗给你戴的?”
高神向来喜欢用疑问的语气来表示肯定。
阴萝眼珠转着,并不否认。
她倒是发现这些家伙们的癖好相同,不管在她面前是什么身份,是小父是哥哥是道侣还是臣奴,都爱在她身上披挂他们的东西,譬如颈饰,腰链,缠臂金,以及满彩足镯,总爱让她沾染上他们的色彩。
郑夙指腹摩挲过她的脚踝软肉,“又重又硬,坠得不难受?往后不要戴了。”
双臂又将她的皎白小龙尾,挽到腰间。
他那一把随意揸起的马尾早被阴萝扯松,沾着背肌的薄汗,宛如一卷水墨丹青。
郑夙情绪很淡,阴萝三番四次激他,都不为之所动,也就这一次修了欢喜天门的情欲真法,激出了神祇的几l分真火,但也很奇怪的,她只是在外浪了一阵,回来后郑夙竟然仿佛是想通了一般,开窍极猛。
竟也纵着她昏天黑地地顽。
以前郑夙在外总是那一副清寒肃冷的大家长模样,私底下阴萝拨弄他,同样会被他制止,她哪里想得会有这一天,他竟然会主动跟她欢好。
是啦!
她要承认,外头的野花都很香!
见过了魔种,她才知道何为至阴至毒之爱,他可以为她剖魔心,孕胎种,甚至可以为她杀遍六界众生,他是将她独独奉上高位,从而可以轻视所有的万物。
而小凤皇呢,少年的纯情,炽烈如高天纯阳,他的情贞,他的守约,郑重又珍贵。
即便是在最险恶的水火里,凤皇那双手始终坚定朝着你伸出,从不会让你坠落半分。
宴享,人间险恶宴貂寺,她最喜欢的咪咪,他成全她的天子道,也炼成她的情骨剑,尽管他身有残缺,行事腥膻,还像女子一般沐浴更衣,也让她第一次知道,世间情爱多种,他是独属那种爱恨交加又卑微入骨的畸恋。
恰如飞蛾扑火,余烬猩红。
更别说她的美人师尊,哪怕这一世阴萝只是浅浅做了他的学生,也知道
祂那亘古般的孤寂与永恒,年长者的清冷与温柔却不矛盾,而且比起郑夙来说,祂会显得更宽容,清旷,多年后想起,仍是祂那披在你身上的温静岁月。
可是!
她这个小丧彪呢,别看在她外头悍悍厉厉的,她还是一条窝里蛇!
她最爱的还是家花郑夙!
此时,家花郑夙有话要说,“郑阴萝,这短短几l息之间,你的神识里跳过了好几l股意欲,你在想什么?”
很是危险又微妙的语气。
阴萝无辜道,“我哪有想什么!”
“那就是想了。”
家花指尖掐劲,“想哪里了?”
阴萝快活攀着他,小龙枝摇得哗棱响动,她见瞒不过,索性倒打一耙,“郑夙,这都怨你,你早该这样,早顺着我,早同我顽,哪有他们什么事儿!我也可以不同他们玩的!”
她是吃荤不错,也贪新鲜不错,可她更恋家恋旧!
“只要你略施手段,我还不是被你手到擒来?”
郑夙:“……”
这爹说得他像是什么祸国妖妃似的。
郑夙幽幽道,“郑阴萝,虽然我不是个完美的神祇,但我,在你没长大之前,我还是正经的兄长。”
他扬出自己的一双手,养在静水里,青筋细细浅浅,都仿佛是佛镀着青莲脉,“你是要我这一双,教你抓周,教你执筷,教你走路的手,在你年纪初初的时候,就对你下手吗?郑阴萝,我不是那种只会填满自己欲望的牲口。”
“你要我纵你,顺你,这最是轻易,我闭眼都能做到,我也闭眼能想到你会有多快活,多依恋我,我还能把你调教成一个——”
郑夙平静道,“只属于我、离不开我的六欲娃娃。”
但他知道,他要的从不是一具六欲傀儡,他要的是肆意生长那一株刺梨花,你要高高长在冠上,你要经风沙而艳绝。
“可是现在呢,我的高神,我的夙哥——”
阴萝扣住他的指缝,颇有蛊惑的意味。
“这一双教我抓周,教我执筷,教我走路的手,如今不也是在我裙笼里轻颤着呢。”
这样荤艳的话,从神祇的面上掠开,就剪开了他唇上的那一簇软熟红。
夙哥双肩微震,把她绞得发紧。
阴萝在郑夙面前,自然是不避讳自己的双身,她为蛇为龙,都是这般,还喜欢仗着自己的任性来欺负旁人,她那美人师尊做帝师那一场,可是被她欺害得透透的,就连小凤皇,也是在不断崩溃中说服自己。
但阴萝这点儿恐吓在夙哥面前根本不够看。
对方只是略微挑眉,就用那双点缀着青金的净手,把它们轻易捉了起来,仿佛在整理他那什么斋戒小碑。
“就这?千岁不到的峥嵘,还不如我一根鹿枝大呢。”
郑夙勾她鼻尖。
“小巧得这般可怜,还想对年长者……逞凶?嗯?”
在欢喜圣天里,阴萝很是
快活了数百年。
他们默契不再提神农谷一事,又仿佛回到了从前清静无忧的时辰。
就连六欲天功,郑夙也主动送她欲相万重。
夙哥的发又长了,从腰臀垂到了足踝,他偶尔晨起,揸一揸利落的高马尾,多数时候就放任它随意自由生长,最近那家伙抱怨的次数越来越多,说每次都会吃到一嘴头发,害得她做了好几l个被乌发淹没的噩梦。
郑夙才懒得管她,他说要裁了,她偏不要,转头就枕着他头发,做了软床,睡得香香的,每次他醒来全是她的涎水。
郑夙是个讲究的,他每日起居都喜欢亲力亲为,因而阴萝回到圣天,看到他的第一眼——
这厮!
又在!
晾头发!
在错落有致的香气梨木细架子上,垂晾着一头长长的、雾黑的缎发,每一缕都泛着极华艳的光,只见他惫懒又闲散地,仰着那一段修长秀挺颈儿,黑颈带束着,浸着水,坠在半空,他挟着身腰,坐在那张玫瑰圈椅的白花丁香的毛铺里。
领襟也是松松散散的,似一尊倾倒的美人耸肩瓶儿。
阴萝气得掐着这美人耸肩瓶儿,“天天净洗这破头发,我让你来情海圣天,是来看你晾头发的么?!”
郑夙似是半睡半醒,他唔了一声,就撩开她的裙袍,把她揽上去。
“猫猫又饿了?”
他口腔懒懒,“爱吃柿子,真拿你没办法。”
在百年的密不可分中,他熟知她的每一处,郑夙单手抱着她,上身甚至都没怎么动,长腿圈禁住她,只是轻轻两手,很轻易就冲开了她的情关。
这天阙高神是薄白肌,青提粒,微酸又甜,阴萝咬破之后,嘴里的小肉还有些发酸发涩。
她气息凌乱,趴在郑夙的胸前,双颊晕着亮汪汪的桃火,双方的衣衫,发饰,分毫不乱,若单看这一幕,实在是衣冠楚楚,正经得不得了,可谁知道已经是城池失守,禁殿野火缭缭。
小女君很是不满,“净会用手打发我!郑夙!你是不是该反省了!”
她可是囚禁他!是囚禁!
不是让他来这里避暑的!
“那再噘噘你?”
郑夙学着她的语气,掐住她的一块脸肉,扬着半边脸,轻盈地吻过,阴萝哪里肯让他这般轻易,搂住他的颈就深吻下去,气儿都不肯泻,直到吻得他胸膛微陷,唇角勾起,小咬一口她,泻出一丝笑意。
“我噘你个万道老母!”
很莫名的,他们边吻,边笑,边躲,边抱,梨花木架子被摇得吱呀作响。
热闹的,又斑斓的。
阴萝的雪白小辫也被郑夙拆了开来,却像一头白嘟嘟的小绵羊,那厚软的被毛似一颗颗收紧的小白螺,被他手指勾开之后,弯弯卷卷,曲曲绕绕地散开,郑夙推了推她,“一堆白毛,厚得跟被子似的,你要闷死我。”
阴萝怒道,“你个老东西懂什么!毛多说明我长得茂密!”
都不知多少家伙,争先恐后要给她梳发簪花呢!
郑夙闷笑,“是,都能埋了我。”
他们闹过一阵,郑夙难得正色,“我虽在这圣天里,却能感应到危机,天阙最近会动荡,你要小心应付。”
阴萝绕着他那一缕乌黑湿发,“左右不过是一些跳梁小丑,怕他们作甚。”
郑夙虎口掐她脸肉,“小孩少狂妄,天外有天,阴沟里翻小船儿还少么?”
阴萝撇嘴,“你少操心,现在天阙可是我做主!”
“是,爹做主,儿子不操心。”
郑夙略微起身,那铺在细条梨花木的黑发也随之收拢,迤逦得缱绻,那一段冷绿绸缎似破冰的春河,从他眼前横过,高鼻薄唇,颊肌凉白,他苍白指尖点着她的喉,那里光滑柔软,自然是没有很突出的男珠,但他暧昧滑动,连气氛也变得迷离起来。
鼻尖的暖息若隐若现地勾着,双唇也仿佛欲要贴合。
是微微仰视,微微亲密,又微微疏离的姿态。
在这一座只有他们的欢喜圣殿里,昆那夜迦日夜注视着他们的爱火焚烧,分明身已在无垠爱海,却又若即若离,至岸还有一步之遥。
嗓是清的,却蛊到无药可救,“我唯一要操心的——”
“是怎样给我的小女君漂亮抬腰,对么?”
欢喜圣天外,蒋副天君领着一列天圣,以及八万浮罗王。
此时他臂绑着一段青、黄圣旗,正是昆吾战旗的徽记,场中诸圣也是同样打扮。
月浮罗王抱着胸,说起这一场近在眉睫的人神之战,“那八鼎人王很是狂傲,竟要用我等神天,来炼他高天,说什么要告祭他亡妻!那太元圣母做法做不过我小天帝,被堕进了轮回大劫,那是她实力不济,怨得了谁?”
诸圣附和,“看来这百年间,我神族还是太放逸了,人族竟敢猖狂若此,冒犯我九重神天,此战必要他们领教我天族之浩威!”
星浮罗王是新即位的女君,年纪最小,难掩急性,“天帝怎去了这么久?这片禁域到底是什么,需要她如此大费周章,布下天罗地网?都飞不进一只青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