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阴萝的吻潮漉漉离开前兄长的唇畔,水中月域里的六界诸灵神情僵滞,怀疑自己也陷入了那天渊恶魂的魔障里。
不然。
他们怎么会窥得见这纲常失纪、天法颠倒的一幕?!
那是万重天阙的大高神,六界诸天的至高法,也是开天之上的第一灵!
郑却祸!
是天道之下的神衣冠绝!
而他从小在身边养着的,惯着的,并非那半路归家的郑青穗,而是甜艳娇恶的天女小颜,如今的龙神小帝君郑阴萝。在真假天女事件之前,众生灵从来都不怀疑这一对儿的兄妹身份,唯有纯粹同源的血脉,才会如出一辙的强悍凌厉。
妖魔两界的祭祝甚至是有些绝望。
前有郑却祸,后有郑裙裙,这神洲兄妹至强组还打算欺凌他们多少万年?!
他们还有成为六界之主的希望吗?
祭祝们都不敢想,这一对大小强神要是搅合到一起,那天地都得崩了。
可他们万万没想到——
纯爱,你们玩真的啊?
“——嘭。嘭。嘭。”
赤无伤见到这一幕,本该妒火中烧,先拳打郑阴萝,再脚踢大舅哥,最后拖着兄妹俩无差别发疯。
可是。
可是我,怎么不再为郑阴萝心动了?
嫉妒,愤恨,羞恼,什么情绪,竟在这一刹那消失不见,平静得就像是陌生人,旁观这一场闹剧,冷漠又割裂。少年天君温燥的手掌抚上自己的胸膛,那里边分明,应该跳着一颗刻满郑阴萝名姓的凤凰天心。
为什么?
郑阴萝,为什么你不在了?
少年天君的目光甚至不受控地移向那天渊之上,鲜红的嫁衣牢牢摄住了他的心魂!
——他似乎,奇怪又可恨地,爱上了别的女人!
“……嗯?”
练星含身侧的粉雾骤然变冷,蝴蝶飞过绒睫之际,它缓缓睁开了一双阴寒鬼瞳。
“我皇?您,您归来了吗?”
大魔祭祀小心翼翼,又满含期望。
练星含只觉自己仿佛抽了一个漫长到近乎永恒的梦,是噩梦,也是美梦。
梦里边是什么呢?
是山谷,遍野红枫,那一身白绫裙,腰带铃铛的元幼平,她像个淘气的孩子,冲着他张臂直奔而来,在天光下跟他尽情拥吻。他隐隐约约有一些痛苦到支离破碎的记忆,怨恨着她,却也没有拒绝她。
那满身的痛,蘸着她给的甜,能让他自欺欺人到宽恕她所有的罪行。
夜晚,他们在蝴蝶娘娘前举行了婚仪,她拉开他的脚踝,也给他种了一只小蝴蝶娘娘,男女颠倒,阴盛阳衰,她在他体内破茧,那羽翼潮湿又艳丽,是他每一寸血骨养出来的美相。
他就像是一枚腐败的果实,被她用唇,用尖牙,无所不用极其地吮吸着那一点酸的蜜。
于是,他被吸食,被
反复死去,又被反复重生在那一处血枫山谷。
当他在蝴蝶娘娘前,又一次装作喜悦,与元幼平举行第八百七十九次的婚仪时——
“刺——”
他颈窝里,由元幼平亲手挂着的菩萨小像,碎了!
恰如元幼平的面孔,也在此刻倏然撕裂,无数虫豸涌了出来。
他醒了。
重生在这片真实又冷漠的天光之下。
而当他再见到那一个经年的小爱障,她也摇身一变,成了诸天都敬畏的法身龙君,美态更甚。
可对他来说,这是虚妄的。
他对她这一副灼灼色相,没有任何的悸动,只剩下利益的窥探与冷漠的轻嘲。
——元幼平,若有一日,我不爱你了,也不恨你了,你会伤心吗?
我想龙君坐拥四海,应当是不会的。
“那是……谁?”
练星含的目光越过天峰。
“是……是昆吾神洲,昆吾天尊之女,郑青穗!”大魔祭祀激动不已,他皇自从堕鬼之后,就鲜少清醒,偶尔的一刹,也是哭着挺起小腰,捧着他那不存在的盆骨,咒骂元幼平你弄疼了我跟孩儿了。
那副唧唧小蝴蝶的模样,他们都手足无措。
魔种成了情种,更成了六界诸天的笑话,他们这些修魔的,走出去也是很没有面子的!
好在,他皇终于醒了!
‘她似乎与我有一些纠缠,留意她,必要时,劫走她的魂。’
练星含不打算救她。
跳了更好,死人对他来说更有价值。
练星含又伸手抚着肩,不经意就碰到了那一段殷红金玉鸳鸯霞帔,顿时煞气凝眉,“……谁给我穿女式的?他也不想活了?”
大魔祭祀被他气势震慑,本能跪地。
哪怕它疯疯癫癫又哭哭唧唧了七百年,还一副守寡小蝴蝶的凄美样子,但万古大皇魔种对极皇大宫的掌控是绝对的,哪怕是新培养出来的弟弟替身都无法替代它,大魔祭祀嗫嚅道,“是,是您自己穿的,说要等,等那登真最美小王姬,骑着一匹小白马,驮着一座小菩萨来娶最美小蝴蝶过门。”
练星含:“……”
他低骂,“蠢货!死了都不忘惦记那黑心歪尖的狠活儿!活该你被元幼平吃死!”
众生情态不一。
近旁的大尊缓过了神,他看着龙君身后的仰山雪神主。
祂不常出现在众生面前,但每次出行,风姿仪态高洁当绝,必是诸界难忘,而此时祂罕见流露出了一丝茫然的情态,薄冷唇心微抿着,似乎在思索着,到底是打错了哪一张马吊小牌,才会致使他这个庄家被小下家抢先和了牌?
说好的她在明,他在暗,那小下家竟然不打一声招呼,突然明了牌,跟他情分分离,显然是被气坏了,哄不好了。
这爹还叼坏……
她怎能亲他?尤其是当着诸生的面。
郑夙想要伸指碰一碰他
的唇,翻看下糜乱到何种程度,然而众目睽睽之下,郑夙思索一瞬,食指又收了回去。
暂且不碰。
影响太坏。
郑夙守禁了万年,也规谨了万年,他被极祖视为永不犯错的天法首徒,却是当着师尊的面,犯下了第一次罪行,而每一双眼睛都是证据!
他又微妙头疼起来。
——这爹给他整了个大的,这次恐怕得无休无止了。
大尊岂能看不到神主这番折回的动作?他欲言又止,但还是压下了那个可怕的问题,转回当前的阴萝。
“太阴帝君,事不宜迟,请您施加援手,拯救天女!”
“不救,让蠢货去死,嘻嘻。”
“……啊?……啊?!”
大尊显然没想到阴萝这么直白,半点脸儿都不给众生留着。
阴萝漫不经心道。
“强者恒生求救,弱者自残献祭,我诸天少了一个小废物拖后腿,我诸天当恒强,不是吗?诸位应当庆贺,为何惋惜废物找死?啊,本君知道了,你们是想要本君相救小废物,好让我诸天的蠢货越来越多,天天正事儿都不敢,都跑去跳崖跳楼跳天渊献祭是吧?”
她眼神陡然凌厉,“你们可真恶毒!竟然想出这等法子要拖垮我天族,磨灭我等意志!呸!坏东西!老而不死是为贼!”
坏东西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