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凌常常叹息,但她自己也不明白在感叹什么,也许只是简单地情绪使然,或者她一直都不算个乐观的人,毕竟结果就摆在那,一眼看得见。人的力量在这世界上是极其微薄的,无论是谁。
每到这种时刻,长凌总会想起一些人,一些场景,她自己总是身处一侧角落观察他人的生活,以为那些无能为力的事情不会降临在自己身上,但事实却无一幸免。
大海,码头,还有船上发生的事,这些都不禁使长凌回想起元禾,在那个藏匿于时间里的老人身上,长凌第一次模糊地接触到什么是无能为力,但时至今日她仍不能真正理解。
人,尤其是年轻人,总趋于相信自己是会创造的,应该创造的,是有希望的,是无限可能的,这才符合一个积极、健康的心态,所以很多人即使跌入低谷仍心存希冀,不可否认,这确实是一种“推动剂”。信念——是人所具备最坚硬的东西,但同样的,当现实赤裸裸地摆在眼前时,信念不堪一击。总会有一天,人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无能,平庸与渺小,如果有人还是嘴硬,现实就会慢慢撬开他的嘴,尽其一切无法承受之力。
长凌只觉得自己无知,对这个世界有太多不清楚不了解,很多东西似乎都离她特别远,彷佛还有另一个世界在她的周围,但却无法到达。
这是必然的,长凌的童年以IE为界限划分为两个区域。在破城时,她还是个孩子,父母对她的义务无非教与养,教有老师传授还算专业的知识,养也有能够满足生活需求的丰厚的物质条件,她所处的环境就是一个温室,没有别的要求,长大就好。
来到IE后,她成了半个大人,吃不够大人的饭但要做大人的量。这里的一切都是规定好的,是忙碌的,长凌很喜欢,但是她忘了一件事——所有人都忘了她是个孩子,或者说在IE她不能是个孩子,她只能疯狂汲取需要具备的一切知识以留在IE。这样的伪装还算不错,至少她成功混下来了,但是,她是个大人了吗,当然不是。
没有人会教她如何做一个人。
长凌所能做到的一切,都无外乎:发现问题—解决问题—完善问题。这是个闭环,也是她赖以生存的法则。但如果一开始就没有问题,那么很多东西将永远不会出现在她的人生里。长凌冥想时经常会意识到这一点,她以为自己或者Clise里的一些孩子这样,都是因为他们自主选择的人生所必须承担的,是咎由自取,是自己作的,得失守恒很正常。直到后来打零工赚分的时候,长凌才真正见识到世界的冰山一角,社会的千奇百态,原来有些孩子是被迫的。
4
上了岸,顾城依旧悄悄跟在长凌等人身后,他不知道长凌为什么既不告诉桑池事实,也不像对谢萦那样光明正大地邀请自己同行。不过这些对于顾城来说都不重要,能继续跟着就行。
戈纳里岛,真是个奇妙的地方,再次踏上这块土地,顾城的心态已经不再如第一次那样紧张,不过就是一座岛,并没有传言那么可怕,而且长凌那帮人在Clise内似乎很跳脱,像不受任何限制一般可以“横行霸道”。
跟在他们身后,顾城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对于长凌等人来说上岛的第一件事是什么?干饭。
谢萦在这里呆的时间很长,对特色美食摸得一清二楚,她回戈纳里就像回老家一样自在,带着大家直奔最喜欢的泰式餐厅。
戈纳里的“土著”欧、亚人居多,这里的饮食习惯也融合了多地风情,不过还是东南亚最为出彩,毕竟ICU建立之初就有大批东南亚士兵及其家属定居在戈纳里岛,算是Clise内最早的一批居民。
餐厅的位置选得很不错,周围都是五金汽修之类的店铺,毫无竞争对手。
现在离饭点还有段时间,店里只剩一张桌子,这群人便像贼一样冲了进去。走来的半路上炸毛和向就在说饿,桑池更不用提了,饿得没力气说话。至于长凌,她从服务员手中接过菜单仔细研究起来,即使谢萦刚坐下时就点好了菜,她依然觉得这在等待中是一件有意思的事,像看说明书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