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路罢官的消息如风一般,吹过京城的各个角落。
董府的大门紧闭着。
就连在朝为官的董路的儿子董格都辞官在家,董府上下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安安静静地呆在府内。
董格年轻气盛,很不明白父亲的做事。
他觉得自家真无贪污之实,何不上书面见皇上当面澄清此事,让那些造谣的小人受到应有的惩治,反而他们自己蜷缩在府中不让出门。
在他看来,父亲是老了,也怂了。
没有了叫板的勇气。
要是给了他,肯定能够给董氏扬眉吐气,好好的惩治惩治这些小人,也让天下人看看董氏的高风清节。
“爹—!”
董格耐不住性子,跑来找父亲理论,“我们一没偷二没抢,凭什么叫我们罢官回家?照我的意思,咱们上书面见皇上,相信凭皇上之圣明,一定能够还我们董氏之清白。”
董路闭目不语,神色如常。
“爹——!”董格坐不住,站了起来。
“坐下!”
董路的声音威严的不容置疑,递给董格一个平淡冷静却又不可抵抗的眼神。
董格耷拉下眼皮,无奈地一屁股坐下去。
“你啊还是城府太浅,”董路教导般的开口了,“不就是罢官吗,有什么大不了的,好久没有这么清闲过了,刚好,趁着这么好的太阳,你去把书房里的书拿出来晒晒。”
董格负着气起身,朝着书房走去。
相府大院中间是一条通直平整的石板路,两边是院落的大坪,除了两个防火用的大水缸之外,再无其他。
因为没有花草,太阳晒下来显得十分开阔。
这里也就是晒书的最佳地点。
下人们将书房中的书一本本的抱出来,董格将其整齐的摆放在两边,一本本的铺开来晒。
董路穿着一身宽大的素白淞江棉布短衣长裤,坐在石阶下的椅子上,看着儿子董格摆弄书的身影,脑海中却在思考着圣旨上的话,也在思考着后面的路。
董路在朝为官了一辈子,如履薄冰地当了几十年的宰相。
就凭小小的弹劾就能扳倒了他?
先不说自己的门生故吏遍布天下,就凭自己在朝中的威望,只要自己不作死犯错,就没有人能够扳倒他。
之所以他能够被扳倒,主要原因是皇上。
太康给董府来了两道圣旨,一道是密旨,是没有经过司礼监,没有经过内阁,直接由北镇抚司传来的密旨。
正午的太阳直晒着,董格的脸上沁出细密的汗珠来。
董路说:“不忙,先擦把脸喝口茶。”
“不累!”董格将箱中的书搬出来摆到应摆的位置上。
董路收回心思,慢慢坐直身子,说:“那本《韩昌黎集》拿出来了没有?”
董格直起腰回看董路:“搬出来了,爹您要看吗?”
董路:“把《祭十二郎文》拿出来。”
董格轻车熟路的拿起韩昌黎集,从中翻出祭十二郎文那篇文章走向父亲。
董路看向儿子:“我不看了,你念吧。”
董格是董路严格调教出来的,学富五车,哪里还需要捧着书念,心里也立刻明白了父亲的意思,顺畅的背起来:“吾自今年来,苍苍者或化而为白矣。动摇者或脱而落矣。毛血日益衰,志气日益微,几何不从汝而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