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无忌解释道:“若是真如臣所猜,他就是想让陛下下旨清查高德阳舞弊一事,那么接下来,他肯定还会有动作,殿下静观其变就是。”
“可他要是没动作呢?”李治疑虑道:“这都过去好几天了,他在大明宫中,可是吃了睡睡了吃,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就是身边的那程良骏,也没有出宫过一次。”
长孙无忌陷入沉默,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李治直勾勾道:“舅舅,依我看,与其静观其变,不如主动出击。”
“只要能坐实高德阳舞弊,那就可直接拿了他,一个养尊处优之人,进了牢中又能挺得住多久呢。”
“撬开了他的嘴,那李承乾也就脱不了干系了。”
长孙无忌饮口酒,犹豫着道:“可是,寻不到那吕梁,如何坐实高德阳舞弊一事。”
李治一笑,悠悠道:“这也简单,有没有真材实料,一试就知,让高德阳再考一次就好了,他要真有本事,那自是没什么,可要是考不出个什么,岂不是就可证明了。”
这主意很是不错,但长孙无忌却一直没个什么反应。
李治扫了一眼,淡淡道:“舅舅,你可是不想与高家为难。”
是的,长孙无忌确实不想与高家为难。
除了舅舅和外甥这份情分外,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名声。
不管怎么说,长孙无忌都吃过高家的饭,穿过高家的衣,高家对他切切实实的有着哺育之恩,没有高家,就没有眼下的荣华富贵,如今转过头来,要将高家推入绝地,怕是难免要被人嚼上两句忘恩负义。
大义灭亲的后头,可还有个冷血无情。
长孙无忌陷入沉默。
无言,就是最好的答案。
夜空之上,一抹流星飞逝而过,犹如李治眼中的冷色。
“舅舅,我知道,亲族之间不该如此,你是外甥,我也是外甥,要是有人让我与舅舅作对,我也决然不愿。”
好话说完,语锋一转,“但是,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舅舅,我所求的,是李承乾,不是高家,你放心,到时我会跟父皇求情的,定不让高德阳受多重的处罚。”
“至于舅公……他老人家年岁已高,身子骨也不好,趁着这个机会归隐养老,也不见得是个坏事。”
该说的不该说的,李治都说了,一点转圜的余地都没留,现在,长孙无忌只有两个选择,一帮外甥,得罪舅舅,二帮舅舅,得罪外甥。
短暂犹豫后,长孙无忌做出了选择,他没有说什么,只是给李治倒了杯酒。
两人举杯,衣袖掩面,都未再说什么,一切都在不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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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晨曦微破,鼓楼上响起悠然的钟声,随着朦胧的光影洒落天地,长安城渐渐从沉睡中苏醒。
天,越发的凉了,说话都可看到白气,李承乾裹得严严实实,像是个粽子一样。
反之,程良骏还是一席秋衣,紧致有型的长衫,贴合着健硕的身材,将他衬托的挺拔又魁梧。
两仪殿中,李世民正在用膳。
李承乾进来。
“孩儿恭问父皇圣安。”
李世民嗯了一声,转头道:“给高明取副碗筷来。”
李承乾过来坐下。
吃了几口,只听的皇帝问道:“高明,你准备送什么礼物?”
李承乾有些懵,“父皇说的,是给谁送?”
李世民稍有不快道:“你忘了,今日是延儿生辰。”
李承乾这才想起,连忙找补道:“孩儿怎会忘呢,等会,孩儿让人送些戏耍之物去。”
李世民放下碗筷,突变的伤感起来,“丽质要还在,多好,往年,每到延儿生辰,她都会带延儿进趟宫来……”
皇帝陷入追忆中,诉说着过往的点点滴滴,眼眶不知不觉间变得通红。
李承乾暗咬下舌尖,泪眼汪汪道:“孩儿有罪,都怪孩儿,这些年每每想起丽质,孩儿都心如刀割。”
说着,站起,嘭的一声,直直跪下,“父皇,儿子万死难赎已罪。”
李世民擦擦眼泪,哽咽道:“也不能全怪你,朕也有错,明知道她身子骨弱,还将她早早嫁给长孙冲,她要不少龄产子,身子也不会越来越差。”
听到这话,李承乾心中有所触动,他拱手一拜,“父皇,孩儿有一谏。”
李世民抬抬手,“起来说吧。”
李承乾站起,缓缓道:“父皇,周礼·地官·媒氏有言,先秦时期,男三十而娶,女二十而嫁,未至岁龄不得婚,秦时,男子及冠而婚,女子及笄可许,即位之龄而许。”
“在秦之前,婚嫁的平均年龄,男二十女十八,等至汉时,因多年战乱之故,天下人口锐减,故开始鼓励早婚,女十一二岁许嫁,男十三四岁许婚。”
“父皇,孩儿相遇孙思邈时,听他说过,女子年龄越小生育之时就越是危险,在黔州时,孩儿也亲闻过不少一尸两命的事。”
“孩儿觉得,父皇不妨遵循古制,令男子及冠而娶,女子及笄可许,至即位之龄而许。”
及冠,也就是二十,及笄可许,也就是十五能说亲,即位之龄而许,也就是十八可以成婚。
早早生孩子,有没有害处,不用他人说,李世民心里明明白白。
李承乾的提议是好的,但推迟婚育年龄,会直接影响到人口数量,不管是对家庭还是对国家,人口的多少都有着深远影响,事关方方面面,李世民不会因李承乾一番白话,就擅做决断。
“你说的有理,朕会好好琢磨琢磨的。”
这时,黄门进来通传。
“陛下,长孙大人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