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公公,让李泰离京就藩,这个主意,是谁给殿下出的?”
王福回道:“是殿下自个想的。”
长孙无忌呵呵一笑,看着像是不信,但也没在追问,转而道:“此事我慎之又慎的想了想,觉得还是有些不妥。”
“哦?相爷觉得,有何不妥?”
长孙无忌淡淡道:“以我对陛下的了解,陛下是不会放他离京的,上书也无用,要是非抓着不放,反而会惹恼了陛下,这朝廷里的事,陛下嘴上不说,心里头一清二楚。”
“追的急了,恐怕最后,还是会对殿下不利,兄友弟恭,和和睦睦,陛下的心里头,最看重的不过这两点。”
“我数次告诫殿下,不妄动,就无错,殿下已经吃了几次苦头了,陛下也已有所失望了,这时还去做兄友不睦之事,实非明智之举。”
“相爷的话,奴婢记下了,回去定一五一十的转告殿下。”
说着,王福语锋一转,“那高德阳的事,相爷到底是听不听殿下的。”
闻言,长孙无忌拿起手边的杯子,借着喝水的动作用宽大的衣袖遮挡住面容。
王福看不到他的神情,也不知他此时心里的想法。
须臾。
长孙无忌将杯子放下,“你回去告诉殿下,我会安排好的,让殿下勿急。”
王福躬身,“那奴婢就回去了。”
长孙无忌起身相送至门口,他两手背在身后,目光凝视着王福的背影。
以前,李治对他,可说是言听计从,基本上他说什么,李治就照做什么,现在,这位太子殿下,是越来越有主意了。
雏鹰未飞,便觉翅硬,不让摔一跤,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更不知这朝廷里的水有多深。
有时候,吃点苦头不是坏事,瘸子只有摔一跤,才知道拐杖有多重要,要是走的太顺了,那就不把拐杖当回事了。
只要王福,将自个刚刚那番话,一五一十的转述上去,以李治的性子,必然会气恨不矣,他肯定不会放弃让李泰离京就藩的想法。
既然自个不会听从他的话,那么李治必然会另寻他人,这个人会是谁呢?
长孙无忌呵呵一笑,冲着一旁勾勾手,管家立马上前,几句低语过后,管家默默作揖,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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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梁的家,住在居德坊,这一坊住的,都是和他一样,高不成低不就的人。
吁~
车夫止住马车。
等了两息,不见得吕梁出来,他唤了一嗓子,“老爷,到家了。”
掀开帘布,脸色苍白无力,失魂落魄的吕梁,从车中下来。
正在门口摘菜的邻家妇人,笑呵呵的问道:“吕大人,今日回来的怎这么早?”
吕梁像是没听到,耷拉着脑袋进了家门。
妇人颇为疑惑,跟另一人道:“他怎么跟丢了魂似的。”
“谁知道呢,说不准,是碰上了哪个小妖精。”
“就他那身板,碰到妖精,还不得被吸干了啊,我跟他为邻这些年,晚上可一点动静都没听到过。”
两个妇人越说越荤,时不时的还伴随着笑声,在她们洪亮的声音下,反而彰显的吕梁家中异常静谧。
院中,寂静无声。
屋内,悄无声息。
静…
静的不对劲。
吕梁沉着眉头,冲着屋内喊道:“二娘,二娘……”
两息,三息,没有回应。
吕梁更觉不对,拿起墙根下的扁担,轻手轻脚的,向着正屋摸去。
屋门紧闭着,吕梁屏住呼吸,竖起耳朵先听了听,里头没个什么声响。
深呼吸两下,吕梁伸手,将门猛的推开,一抹红霞照进屋内,只见的,正对门的方桌旁,大刀阔斧的坐着一人,这人的手边,还立着一柄长剑。
吕梁眼皮一跳,既吃惊又警惕,暗自握紧手中的扁担,声音发颤着道:“程护卫,你怎的来了?”
程良骏抬眸看来,眼神之中的冷漠,令人直觉窒息。
只是对视一眼,吕梁就觉得心像是要跳出来似的,他下意识低下了头。
注视须臾,程良骏语气冰冷道:“吕大人,殿下来让我问问你,科考的事情,缘何会闹得满城风雨,此事,只有殿下、高德阳,还有你知晓,是如何泄露出去的呢?”
吕梁如临冰窖,颤颤巍巍道:“程……程护卫,这……这事,不……不是我泄露出去的,我……我可对天起誓。”
程良骏似是还不信,陡然起身提起剑,向前一步,厉声道:“当真不是你?”
这一嗓子,惊的吕梁魂都出去了三分,他吓的两腿一颤,情不自禁的跪下,牙关颤动道:“程…程……程护卫,当真不是我,这种事情,可……可是要掉脑袋的,我……我就是再糊涂,也知道其中利害,怎会……怎会说出去呢。”
程良骏沉着脸,步伐有力的走来。
吕梁后背已然湿透。
他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也许,程良骏会一剑割开他的喉咙。
经脉血液停止流通,身子像木头般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