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的身边,站着一身穿灰色短褐之人,他皮肤黝黑,木讷老实的国子脸上,布着一道道沟壑皱纹。
他半低着头,两手无措的垂在腰间,鬓角吧嗒吧嗒的滴着汗,看起来有些紧张。
李承乾从榻上坐起,套着足袋的脚踩在椿凳上,左手轻扇着折扇,问道:“你叫什么?”
“回殿下,小人……小人叫赵班。”
“做工匠多久了?”
“小人今年四十二,为匠已二十多年。”
李承乾又问道:“你家在长安?”
“小人是扶风县人。”
“家中有几口人?”
先是正干着活时,被王安突然带来辰安殿,现在又是一番刨根问底式的提问,本就紧张的心跳的越发快,赵班心慌道:“有……有五口人。”
李承乾哦了一声,未再深究他的家庭情况,转而道:“造纸的工艺,你熟悉吗?”
赵班点点头,“在织染署时,小人就是在纸坊造纸的。”
李承乾满意的看向王安,随即挥挥折扇。
“奴婢告退。”
王安作揖离开,他这一走,使得赵班更是不宁,蚕豆大的汗珠,顺着下颚落下,将脚下地板打湿大片。
李承乾笑着道:“不用紧张,让王安找你来,也不为别的,就是想问问你关于造纸的一些问题。”
“你平常造纸,都以什么为原料?”
“回……回殿下,这……这要看造什么纸,如果是造麻纸,便以桑皮等麻料为主,如果造用以书信的藤纸,原料就用藤料,如果是造用来……”
正听的入味之时,赵班却突然一停。
李承乾:“怎么不讲了?”
赵班有些尴尬道:“要是做擦秽物的香垡,就以香树皮为料。”
厕筹,是古人用来擦屁股的工具之一,但用这东西的基本都是普通百姓,贵族和有钱人,要么是用绸布,要么就是用纸。
如李承乾每日擦屁股,用的就是一种暗黄色的纸,虽说不如后世卫生纸那么的柔软,但比厕筹和绸布要舒适上许多。
“竹子呢,不用竹子来造纸吗,关中遍地是竹林,这竹子的生长周期比藤树和桑树要短许多,以竹子为原料,造纸的损耗和成本也可减少许多。”
“竹纸有是有,但……”看了眼李承乾,赵班小心翼翼道:“竹纸的工序要复杂许多,成本比藤纸和桑纸要高许多。”
李承乾不解,按他所知,竹纸要比藤纸麻纸简单许多,怎么赵班却说复杂呢。
“你给我讲一讲竹纸的工艺。”
“殿下,竹子砍来,要先经暴晒,短则半月长则一月,把里头看不见的那些脏东西和虫子,晒干晒死了以后,放进水中浸泡,等将竹子泡软,取出来撵成碎屑,然后再用水浸泡,这前后最快都得两月,等竹屑变得彻底酥软,先用水冲洗一遍,然后再倒进清水中搅拌,把竹屑搅化了和水溶在一起,这就是竹浆了。”
赵班越说越轻快,笑着道:“有了竹浆,之后就简单多了,放到磨具上压出纸张的形状,再用烘炉烘干水分,就可得到竹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