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阳县,位处关中东部,北连河东与河西,是关中通往中原的要道,平日里,不管是白天黑夜,云阳官道上来往车马络绎不绝。
以往,这条三丈宽的夯土路畅通无阻,可今儿不知怎的,竟莫名拥堵了起来。
背着柴火的樵夫,大包小包的旅人,载着货物的马车,杂七杂八的人汇聚在一起,排出了长长两三里地去。
一个穿着蓝色锦袍的河东商人,两脚颤颤巍巍的踩着车辕,一手紧抓着车顶上用来挂灯笼的短木,在保持身体平衡稳定的同时,另一只手搭在眉头上,远远的眺望着前方,脸上全是着急之色。
他是贩卖绸布的,身后那六辆太平车就是他的商队,上头拉的全都是上好的蜀锦。
本来,按照行程计划,在日落前定是能到蓝田县的。
但没想到,现在却是堵在了路上。
眼瞅着都快一个多时辰了,慢慢悠悠的才往前挪动了不到八百来米,照这乌龟速度,今天日落前肯定无法赶到蓝田,到时候城门一关,就只能是在荒郊野外宿营了。
半匹绸缎三两金,这六车蜀锦可是非常值钱的,要是出个什么岔子,那裤衩都得赔掉。
商人越想越是心急,正打算差个家丁去前面看看到底怎么回事时,却是有一个穿着皂衣的衙役,领着几个不良人向着他的方向缓缓走来,眼瞅着就快到跟前时,那领头的衙役却是一个转身又折返了回去,只剩下凶神恶煞的不良人。
许多人以为唐朝的不良人就是衙役,其实不然,衙役是衙役,不良人是不良人,二者的关系约等于后世的正式工和临时工,一个有着正儿八经的编制,是实打实吃皇粮的,一个则属于地方官府自个征召,并不能算是官家人。
这些个不良人,基本都是坊间的混子,凡是人该干的事他们都不干,一天到晚就借着官府的名头,狐假虎威的四处晃荡,沿街的小商小贩碰到个好欺负的,就屁颠屁颠的过去弄几个喝茶钱。
官府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们之所以征召混子为不良人,看重的就是他们身上的流氓气,这样才能震得住小老百姓。
河东商人也没少被不良人欺负,平日里看到这些狗东西,他都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但现在,为了搞清楚什么状况,只好赔着笑脸壮着胆,主动的迎了上去。
“官爷好。”
商人谄笑着作揖。
獐头鼠目的不良人倨傲的扫了一眼,却是也没个什么反应,如没看到跟前的人一般。
这是什么意思,河东商人自然明白,于是飞快的递过去几枚钱。
将铜板揣进兜里,这不良人才开口道:“何事。”
商人小心试探道:“官爷,前面出什么事了,怎的堵了这么长一溜。”
“没出啥事,就是设卡盘查。”
“官爷,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设起卡来了。”
“不知道从哪跑来个蟊贼,接连在泾阳和华原放火,朝廷让各地提高警惕严加盘查。”
说着,不良人露出不爽之状:“娘了个皮的,这大热天的,连累的爷在这野外蹲着,那小贼最好别露面,要是落到我手里,爷非把他皮给扒了。”
“官爷如此威猛,那小贼要是看到官爷,怕是立马就吓得屁滚尿流了。”
一手马屁,拍的这不良人哈哈一笑。
见此,商人连忙顺杆爬道:“官爷,小的可不是贼子,您看小的这副样子,就是借小的百八十个胆,小的也是不敢做恶事,您帮帮忙,能不能让小的先过去。”
话没说完又是递过去几个大钱,不良人眼睛眯眯,笑呵呵的将钱接过,随后,迟迟不见他所有回应,一双老鼠眼只是若有若无的瞄着商人系在腰间的荷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