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阿难面色同样凝重,他弯着腰,低声道:“自前年您开始服用丹药,不适的次数的确是比往年要多出不少。”
前年,也就是李承乾造反那一年。
李世民伤心不已。
长久的低落情绪,让皇帝直接病倒了。
那一次,病的还不轻,虽说很快就好了,可那等病重的滋味,让李世民产生了深深的恐惧。
于是,他开始吃丹药。
头一年,七日吃一次。
吃着吃着,小毛病越来越多,李世民以为是年纪的缘故,于是七日变成一日,每日饭前茶后,都要吃上一颗化学小药丸。
丹药越吃越多,身子越来越差。
身子越来越差,丹药越吃越多。
在这个循环之下。
李世民早都记不清吃了多少个小药丸了。
这乍一听有毒。
皇帝的脸瞬时就白了。
五脏六腑,奇经八脉,内骨外皮,更是哪哪都觉得不适起来。
张阿难心思敏感,当即搀扶住胳膊。
李世民身子轻微晃晃,声音有些不稳道:“去,传…传太医。”
张阿难正要对门口的小黄门传话时,李世民突的又道:“不要声张。”
张阿难点点头,朗声喝道:“皇上批阅奏折,眼睛有些不适,去传太医来。”
候在门口的黄门应了一声。
见李世民似是有些吓到了,李承乾踱步上前,搀着另一只胳膊,扶着李世民坐下之后,宽慰道:“父皇莫要过于担忧,这金丹之毒也是需经久积累的,只要以后不吃了,多吃些解毒护肝之物,因是没什么问题的。”
人在难过之际,能得几分安慰,总是会好受不少。
皇帝恢复几分常色,默不作声的点点头。
片刻。
太医院正赶来。
号完脉后,院正禀道:“从脉象看,龙体并无大碍,陛下要是觉得眼睛特为不适,臣可开副清目去火的方子。”
李世民面无表情道:“真无大碍吗?”
院正心里一突突,有些不自信的点点头。
李世民暗松一口气。
“给朕开副解毒护肝的方子吧。”
院正有些疑惑,但也不敢多问,乖乖应了声是,立马就赶回太医院煎药去了。
李承乾又道:“父皇也可多喝些牛奶,多吃些新鲜青菜,对于排除毒素都有些功效。”
李世民对着张阿难道:“你去告诉御膳房,从今儿开始,给朕多弄些青菜,再去寻头乳牛来。”
“诺,奴婢这就去办。”
张阿难走后,皇帝长出一口气,有些后怕道:“高明,多亏了你了,不然,为父要是一直这么吃下去,怕是……”
李世民摇摇头,转而道:“你算是立下了两个大功,功者当赏,你想要什么赏赐。”
李承乾面色一正,先是躬身作揖道:“孩儿不要什么赏赐,孩儿也没立下什么功劳,孩儿只想父皇,圣体康健延寿万年。”
这一番话,前半段或许是虚情假意,后半段决然是情真意切。
李世民现在是唯一的护身符,如果可以,李承乾巴不得让他长命百岁,这样他也就不用在害怕什么了。
后半段的真情,李世民听的出来,他的眼神变得柔和。
李承乾瞄了一眼,旋即跪地,一脑门叩下道:“孩儿想求父皇一件事,望父皇恩准。”
“你起来说。”
李承乾没有起来,照旧埋着头道:“孩儿自知罪孽深重,当年,因孩儿不忠不孝之举,惊的丽质旧疾复发,使她早早逝去。”
哽咽两声,挤出两行清泪,李承乾抬起头来,哀声道:“孩儿愧对父皇,愧对母后,愧对丽质,孩儿恨不得自缢谢罪。”
“孩儿斗胆,请父皇恩准,将孩儿转囚于昭陵,谢罪母后灵前,谢罪丽质灵前,孩儿愿一生一世,守孝于昭陵,以赎自身之罪孽,望父皇恩准。”
李承乾连着三个响头。
李世民匆忙下来,红着眼将他扶起。
李承乾泪眼朦胧,泣不成声道:“父皇,孩儿错了,孩儿悔不当初,望父皇,能给儿子一个赎罪的机会,望父皇,能给孩儿一个,他日可去见母后,去见丽质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