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苏才人抿了下唇，破涕为笑，“妾……不想再逃了。”
柳浅浅着实有些意外，那一日她将计就计，为了确认那个会祝她“岁岁添福禄”的姑娘是否安好，只是见到苏才人时，念及她曾对自己的善意和与自己说的故事，多嘱咐了两句而已。
无心插柳，柳成荫。
柳浅浅难免有些感慨，“这天下之大……”
“天下之大，也未必就有妾的容身之处，”苏才人抬起手，抹掉了自己脸上的泪痕，“妾也曾嫉恨娘娘，可以得到圣上的宠爱，又有顾夷长为您谋划……”
“妾也曾想，要是娘娘一去不回，妾能否取代娘娘，继续扮演大将军之女立足于宫中……”
苏才人一字一句，没有丝毫的隐瞒，皆是真情实意，“只是当妾见到皇上的盛怒时，妾总算明白了，大将军之女或许是棋子，娘娘却不是的。”
这话说的迷糊，分明柳浅浅就是大将军之女。
同一个人，如何是棋子，又不是棋子？
柳浅浅却是明白她的意思，她轻轻摇头，笑了一声，“你这些话，都与本宫说，也不怕本宫记恨你？”
苏才人点头，“妾当然怕的，只是……这是妾此生第一次为自己拿主意。”
柳浅浅心下感慨，却也有些不忍，“如此，就算你留在宫里，只怕……与皇上便再无可能了……”
苏才人释然一笑，“所以便只好求得贵妃娘娘庇护了。”
柳浅浅忽然想起什么，问道，“所以那两枚袖箭，是你？”
苏才人缓缓摇了摇头，“娘娘太高看妾了，妾要是有这本事，如何会一逃再逃？”
柳浅浅其实刚问出口，就知道自己一时恍惚了，也是忍不住轻轻一笑。
一阵风吹过，窗板微微发出一声响，她的脚步转向一侧，揭开了茶壶的盖子，手指轻轻沾上了水。
撇、横……
她慢慢在桌案上写下了两个字。
苏才人走近一瞧，自是笑着颔首，“娘娘聪慧。”
柳浅浅慢慢捏住茶壶的一端，将剩下的茶水对着她写的那两个字，尽数倾倒而下，水流涌过桌面，沿着桌角坠落，打湿了地面，也冲散了那两个字。
苏才人走后，柳浅浅垂眸看着桌角的那滩水渍，在原地站了很久。
她忽然有些失神，就好像连着忙碌了好几天，突然有一刻清静下来时，竟有些不知所措。
宇文尧早上可有用膳？大夫人如今可好？二姐姐状告大伯父如何了？陈大人可有理解那两句话？老太君一世精明，如今怎么像断了耳目，连府里发生的事儿都不知道？三房究竟在打什么盘算？
这一连串的问题，有些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厅堂的门慢慢的打开，又轻轻的合拢。
来人的脚步不急，很稳，走到她面前，才站定了下来。
柳浅浅甚至不用抬头，就知道他是谁，往日的娇纵和坚强好像在一瞬间都瓦解了一般，她缓缓的朝前走了一步，两只手就那么无力的垂落在身侧。
慢慢的，她朝前倾倒，额头抵到了他的胸前。
宇文煜的声音低沉，“累了？”
“恩。”柳浅浅应声。
宇文煜没有再说话，而是伸出手将她环进自己的怀里。
难得静谧的时光围绕，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拥在一起。
柳浅浅轻轻咬了一下自己的唇，低声唤道，“皇上……”
宇文煜揽在她背后的手臂紧了一寸，“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