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大家都稍稍缓过神来,心头开始为那个红裙女子感伤时,我却一眼瞥见她身后不远处,另一位年轻的白衣女子,双眼含泪地飞扑上前,不管不顾的去捡拾地上那把带血的钢刀。
千钧一发之际,我来不及吩咐手下,只好亲自一个就地翻滚。在她眼看就要抓到那把钢刀之前,飞快的伸出一脚将其踢到了一旁。
来不及起身,坐在那里双手撑地的我同时大喊道:“够了!别再犯傻了。你等这些姑娘们能活到今天,每个人都经历了千般磨难,熬过了九死一生。
既然苍天让你们保住了性命,自然有它的道理。
其实每个人想死都很简单,但要顽强地活下去,对谁都不容易。生命对每个人都只有一次,一定要倍加珍惜。
据我所知,丢了就没了。想重来一次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我们在残酷的战场上,有很多弟兄倒是挺想活下来的。却也是身不由己地丢了性命。
你们好不容易活了下来,却在此刻一心只想着自我了断。
首先是对不起你们自己,其次也是对不起我的那些为了帮你们复仇而拼死杀敌的弟兄们!
从现在开始,谁还再要寻死觅活的,我就让人把她重新绑起来,不给她饭吃!
我说过了,有任何要求你们都可以提。我们想办法尽量满足,但是绝不允许再自寻短见了!
活下去,哪怕是含辛茹苦,忍辱负重。也比自我了断更勇敢,更令人刮目相看!”
我抬头看了一眼那些纷纷开始痛哭流涕的姑娘们,我理解她们内心都备受煎熬。
对她们来说,可能死了比活下去更痛快、更轻松一些。
我更加没法去责怪她们。因为她们都是被迫的,身心都遭受过巨大的创伤。
眼前发生的这一切,只能激起我与这些部下弟兄们胸中更猛烈的仇恨怒火。
那些豺狼强盗,你们等着吧!你们所犯下的滔天罪恶,很快就有机会连本带利一起偿还了!
连本带利还远远不够,至少还得翻倍!
我挥了挥手,令人将那些哭哭啼啼的姑娘们统统带了下去。
特意交代手下对她们好生安慰,千万别再刺激她们了。
又命人将那位倒在血泊之中,身体逐渐变得僵硬的红裙女子抬下去,找块儿安静的地方将其好生安葬。
在这片不毛之地,想找副现成的棺木是不可能的。
我只好令手下去那些强盗的战利品中找些木箱,拆零散完之后重新拼接、组装。好歹想方设法做成一副棺材。
因为实在不忍心那位可怜的姑娘,孤苦伶仃地只身长眠于这荒凉的戈壁滩下,却连副薄薄的棺材板都没有。
完事之后,我又叫来了豆芽儿。
又说秃噜嘴了,以后要叫他傅将军了。省得他再没完没了,愤愤不平地提出抗议。命他安排手下的三五个弟兄,明日一早护送那些可怜的姑娘们返回大顺。
因为不放心,我又再三叮咛他找几个老实可靠的,别在半路上又弄出什么幺蛾子!
万一那几个家伙偷懒半路上扔下她们,着急赶回来随着我们去杀敌。等于又将那些不辨东西南北的姑娘们送上了绝路!
都说好人要做到底,送佛要送到西。绝不能半途而废。
安排好一切之后,我才返身回到了自己的营帐。
吃了点东西,祭完五脏庙之后,便伸手拿过了那张羊皮卷地图,低头认真地研究起来。
折腾了一上午,再加上昨晚喝了大半夜,此刻难免有些犯困。
正打算找个地方猫起来,再睡上一会儿。忽然门前侍卫入内禀报,说有人前来求见。
我心中多多少少涌起几分不快。这又是谁呀?就不能让我消停会儿吗?!
此刻我忽然理解了义父那个小老头的劳累,主要是心累。我这手底下才管了多少人?就这么多事儿。
他管理着整个南宫大营,整日里不得不瞎操心,难怪鬓角都斑白了,一副小老头的样子!我可不想有朝一日变成他那副模样。
于是,我没好气儿的抬头问道:“何人要见我?你没问他是什么事吗?”
那名侍卫表情复杂,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吭哧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囫囵话来。
我不免有些着急,也懒得再问他了,挥手说道:“去去去,你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吧。让来人进来,我直接当面问询。
你这三棍子打不出来一个屁来,跟我说句完整的话有那么费劲吗?怕我吃了你还是怎么的?”。
那名侍卫脸色微红,朝我躬身微微施了一礼,低着头一声不吭地退了出去。
帐帘一挑,一位身材婀娜,明眸皓齿的姑娘微微低着头,迈着小碎步走了进来。
走至近前,她先是款款地俯身行礼,眼看就要跪倒在地。
我连忙上前几步,伸开双手将她扶起。
我打着哈哈开口说道:“罢了罢了,我年纪轻,资历浅,官职低,承受不起别人给我下跪。这玩意儿是要折寿的!
咱们有事说事,您就当行行好,让我多活两天吧!懂不懂?”
因为距离实在太近了。趁着搀扶她的空隙,我忍不住抬头端详了她两眼:该女子面皮儿白里透红,两道又细又弯的娥眉,薄薄的红唇,瓜子脸,一头浓密的乌发油黑发亮。年纪应该与我不相上下。
从一个正常男性的视角看,虽然比不上我那很久以前已然故去的芙蓉姐姐,却也算是难得一见,百里挑一的小美人儿。
她应该是上午那十来个姑娘里的其中之一。猜的没错的话,这应该是梳洗打扮完了,特意换了一身新衣裙才来见我。
面前的姑娘微微扬起小脸儿,有些着急地开口说道:“少将军切莫推辞。我是受了诸多姐妹们的共同委托,首先是来感谢您的救命大恩的。”
说完做势又要跪下。我只好再次出手,果断将她拦住。
同时扭头向帐外呼喊卫兵,让他搬把椅子进来,顺便沏壶茶水。
转回头来客气地说道:“姑娘您莫要折煞我了!救下你们性命的,是我手下的那帮生死与共、刀头舔血的弟兄们。
此事完全与我本人无关。
我从来没把你们当外人,你也最好只当我是自家兄弟。
坐下喝口水,慢慢说。
我打小出生在一个偏僻小山村里,就是个无法无天、不知天高地厚的山野小子。
来到军营之后,因为打仗不怕死,敢于玩命,才稀里糊涂混了个一官半职。
你千万别拿我当回事。
我很有自知之明:我就是一颗臭大蒜,你千万别拿我当根葱!”
那位姑娘奇怪地抬头凝视了我两眼,忍不住莞尔一笑,露出了两排整齐洁白的贝齿。
那位模样俊俏的姑娘终于不再奋力挣扎要给我下跪了。而是端着手中的茶碗,在对面的椅子上安静地坐了下来。
我这才觉得稍稍心安。
自己也顺手扯过一把木凳,在她对面不远处坐了下来。
我刚才的那股瞌睡劲儿早已经烟消云散了。喝了几口茶之后,忍不住略感诧异地抬头盯着那位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