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
伴随着一声铁餐盘撞击桌面的轰响，小半块被震碎的布丁跳了起来，灵巧地从炖牛肉累成的小山上低空越过，噗通一声跌进了里昂手边的汤碗里。？？？
吃得正开心的里昂身形一顿，有些惊讶地抬头望去，结果在自己对面的空位上，见到了一张满眼怒意的熟悉面孔。
早上那个败家女警察？
不是……你有毛病吧？那么多空位你不坐，来我这个“仇人”对面儿凑什么热闹？我们很熟么？
“伊莎小姐。”
看在对方秘密警察的身份上，不想惹麻烦的里昂放下餐叉，客气地指了指不远处的空位，尽量礼貌地道：
“我还是比较喜欢一个人吃午餐，所以您要是方便的话，能不能去那边……”
“不能！”
看着这個早上把自己当傻子耍，现在又抢了自己午餐的混蛋，女警察不由得一边对里昂怒目而视，一边解下自己的围脖放在桌上，咬着牙恨声道：
“我今天就要坐在这儿！你看不惯可以走！”
“很好，那我这就换个地方，也希望您能够遵守自己的承诺，千万留在这儿别动！”
在女警察有些愕然的表情中，里昂皮笑肉不笑地咧了咧嘴，随即端着餐盘施施然离开，坐到了旁边的位子上，顺便叉起了一块炖得软烂的牛肩肉，满眼幸福地填进了嘴里。
真好啊，警务部的某些人虽然很讨厌，但食堂的水平真的是一等一的棒！尤其这道家常炖牛肉，虽然不是什么奢华的大菜，但厨师必然是下了苦功夫的。
牛肉在下锅之前明显提前短煎过一次，鲜嫩的肉质被很好地保留了下来，汤汁的比例明显也是考虑过的，处于一个刚刚好的程度，既不会吸得过饱影响风味，也没有导致味道浸润不足。
而里昂的牙齿只是轻轻一压，由白胡椒、月桂叶和丁香特调出来的汤汁，便从软嫩的牛肉纤维里被挤了出来，那带着满满肉香和微微辛辣气息的汤汁，配合着牛肉软烂嫩滑的肌理，几乎瞬间便征服了他的舌头。
在手指会被寒风吹得发冷的深秋里，能在饿得饥肠辘辘的时候，有这样一口软烂微辛的小牛肉下肚，对于忙碌的打工人来说，属实是一种莫大的幸福。
老娘特么忍不了了！
抬头看了眼里昂陶醉的表情，和他嘴角沾上的美味汤汁；又低头看了眼自己的餐盘里，因为放得时间过长，面衣已经冷掉的炸猪排，倒霉了一整天的女警察眼睛都红了。
我就没见过像你这么嚣张的乱党！
靠着运气混进警务部之后，不谨小慎微地藏起来也就算了，居然大大咧咧地蹭我们警务部的食堂，而且还当着我的面，一脸陶醉地吃特意给我留的炖牛肉！你简直……
啊！该死的！你居然还吧唧嘴！
“哐！”
铁餐盘敲击桌面的声音再次响起，被里昂幸福的吃相狠狠爆杀后，女警察直接背弃了刚刚“就要坐在这儿”的诺言，端着餐盘再次坐到了里昂的对面，恶狠狠地瞪着他。
决定了！自己一定要用这辈子最邪恶的表情，阴恻恻地跟他说：
伱不会以为自己四天前做的事没人知道吧？
反正按照局长的说法，局里既不能抓这个混蛋，也不准备朝他传递假消息，这条线索已经直接被彻底废弃，那还不如用这个消息吓吓他！
既能警告他收敛一下自己的行为，又能让他知道我们秘密警察也不是吃闲饭的！最好能让他发现暴露后自己滚蛋！
……
“你……”
正当红了眼的女警察猛地一拍桌子，准备拼着违反秘调局的纪律被开除，也要让这个该死的混蛋不好过时，却见对面的混蛋居然先一步瞪了过来，冷着脸质问道：
“你为什么要浪费粮食？”
“啊？”
你啊什么啊？
看着被震碎后撒了一桌子的米饭布丁，过去三年里每天伙食费不到两个铜轮，实在饿急了的时候，甚至跟拾荒人从垃圾桶里捡过面包边儿的里昂，顿时不由得心情大坏。
而当他皱着眉抬起头，刚想说两句诸如不要浪费粮食，你洒在桌上的这些东西，王都起码五成的人连吃都吃不上之类的话时，却瞥见了女警察身上穿的衣服。
按照王国警务部的条例，除了出勤或者服务位置的警员外，警务部平时并不要求穿制服，而女警察这身常服的样式虽然朴素，但看领口精细的绣线，和那无论怎么动都能重新抚平，不会出半点褶皱的料子，一眼瞄过去就能知道价值不菲。
所以……我和她说这些，又能有什么用呢？
等重新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旧大衣，检查了一下被擦得精薄的手肘，和领口衬布被磨穿后露出的棉芯后，里昂不由得自嘲地笑了笑，直接放弃了跟对方讲道理的打算，淡漠地瞥了她一眼后便重新低下了头。
“算了，当我没说。”
“……”
看着重新低下头吃起了饭，再不愿瞧自己一眼的里昂，刚刚还满心怒火的女警察，此时却有些不知所措地愣在了座位上。
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里昂的身形一直偏瘦，甚至连脸颊上都没什么肉，而这也显得他的眼睛格外的大，也格外的有神。
就像红发局长说得那样，虽然里昂话不算多表情也很少，但偏偏一眼望过去就能知道，他其实是一个内心情感很丰富的人，靠得就是这双会说话一样的眼睛。
而此时的女警察，便被这双眼睛里透露出来的，那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狠狠地震了一下。
不是厌恶、不是嫌弃、不是愤怒、更不是憎恨，而是丝毫没有掺杂任何其它情感的，最为纯粹的冷淡。
夏虫不可语冰。
虽然根本不可能听过这句话，但此时的女警察，却意外从里昂瞥来的那一个眼神中，极为清晰地读出了类似的含义，那是清楚地认识到双方之间巨大的差别后，干脆连沟通都懒得做的极致冷漠。
他这是……这是……
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描述那道眼神，等从茫然无措中回过神来后，感受着循声望来的一道道目光，听着餐厅里响起的窃窃私语，看着面前仍旧一脸漠然地吃着炖牛肉的里昂，女警察的脸仿佛变魔术一样，瞬间涨得通红！
“你混蛋！”
我让你吃！
伴随着椅子在地板上滑动的刺耳摩擦声，女警察腾地一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随后双手端起餐盘的一侧，哗啦一声把东西全扣在了里昂的餐盘里，接着在无数惊诧的目光注视下，咬住嘴唇低着头一路跑出了餐厅。？？？
不是……有病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