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广场右行,便是市隐园茶社。
只见门前一排竹篱,边植垂柳,内陈茶座,颇具园林意味。
两人在东北角寻了个空桌坐下,很快就从周围的茶客口中得知,台上的说书人原来是唱京戏的,后改说书。
这人自弹三弦,连讲带唱,这样的茶戏要比没有说书的另加两角。
这说书人的技艺不错,戏情交代清楚,不时插评,逗人发笑。
书场秩序井然,听客常满。
戴建业坐在靠窗的位置,手中不紧不慢地捏着一把瓜子,每嗑一颗,都伴随着细微而满足的声响。
这一刻,仿佛这世间纷扰都与他无关。
他的耳畔,是说书先生那抑扬顿挫的声音,正讲述着一段段惊心动魄的江湖往事。
方如今压低声音:“这个时候你怎么不警惕了?”
“组长啊,”戴建业微微一笑,又伸手抓了一把瓜子,眼神看似漫不经心地扫过茶馆内的每一个角落,“这里的人,我早已一一扫视过。西南角那一桌,几个大汉,身上带着股子戾气,显然是些好勇斗狠的角色,但他们的目标不是咱们。至于其他人,不过是些小偷小摸的货色,眼神闪烁不定,手中虽有些小动作,却对咱们构不成实质性的威胁。”
虽然没有详细了解过戴建业的过去,但方如今是相信戴建业在这方面是专业的。
忽然,茶馆的门被轻轻推开,一阵清风随之涌入,带来了一丝不同于茶香的淡雅气息。
只见一位穿着旗袍的高挑年轻女子缓缓步入,她的身影宛如一幅精致的画卷,在这古朴的茶馆中缓缓展开。
那旗袍裁剪得体,紧贴着她曼妙的身姿,走动间,裙摆轻轻摇曳,仿佛是水面上泛起的涟漪,优雅而迷人。
发髻高挽,露出修长的脖颈,肤如凝脂,眉眼如画,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只是这笑容很冷。
即便如此,所有人的目光,包括那正讲得唾沫横飞的说书人,都不由自主地转向了门口。
那说书人,也罕见地停顿了下来,目光中闪过一丝惊艳,随即又带上了几分懊恼,似乎是在懊悔自己怎么能在如此关键的时刻分心。
方如今的眼神也微微一闪,但很快恢复了平静,低声说道:“看来,今天的茶馆,要比往常热闹许多了。”
戴建业微微点头,目光同样在年轻女子身上停留了片刻,但随即收回了视线,眼中闪过一丝警觉,道:“这人身上戾气很重,应该是刚刚在什么地方受了气,正无处撒气呢。”
方如今奇道:“这你也能看得出来?”
“组长,见得多了自然就知道了。”
而那位年轻女子,似乎对周围人的反应浑然不觉,或者说不以为意,径直走到一个靠窗的空位坐下,轻轻招了招手,便有伙计匆匆上前,为她沏上一壶好茶。
她轻启朱唇,似乎在与伙计低语,但那声音太过轻柔,旁人无法听清具体内容。
西南角那几名大汉互相使了个眼色,随后纷纷起身,如同几头蓄势待发的猛兽,目标明确地向着年轻女子这边大步走来。
为首的是个光头,头皮在茶馆昏黄的光线下泛着油光,显得格外醒目。
即便已经进入了秋天,凉意渐起,此人却仍旧穿着一件短衫,裸露在外的肌肉虬结。
更为引人注目的是,他肌肉鼓鼓的手臂上,纹着一条栩栩如生的青龙,龙身蜿蜒,龙眼圆睁,透出一股不容小觑的霸气。
随着他们的靠近,茶馆内的气氛顿时变得紧张起来,原本还沉浸在年轻女子美貌与温婉气质中的茶客们,此刻纷纷收起了闲散的心思,目光中流露出警惕与不安。
说书人也减缓了说书的速度,只剩下大汉们沉重的脚步声,在这静谧的空间中显得格外刺耳。
戴建业道:“这个女人可不好惹。”
方如今喝口茶道:“一场好戏怕是要开始了!”
大光头带着几分轻浮的笑意,一步步向那位年轻女子逼近。
他的目光在女子曼妙的身姿上游走,嘴角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弧度。
年轻女子端坐在那里,神情淡然,对于大光头的挑衅,她选择了沉默以对,只是轻轻地抿了口茶,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然而,大光头显然并不满足于这样的反应。
他见年轻女子不予理会,心中的嚣张气焰更是嚣张了几分。
他大胆地伸出肥厚的手掌,径直向年轻女子的纤纤玉手探去,就在即将触碰到她手指的刹那,一杯热腾腾的茶水突然迎面泼来,大光头躲闪不及,被淋了个正着。
“啊——!”大光头惨叫一声,滚烫的茶水让他不由自主地缩回了手,脸上瞬间泛起了红晕,眼中闪过一丝恼怒。
他身旁的手下见状,纷纷叫嚣起来,其中一个更是破口大骂:“你这个臭娘们儿,我大哥看上你是你的福气,你他娘的别给脸不要脸……”
边说边挥舞着拳头,作势要打。
但就在这时,大光头却突然伸出手,一把拦住了那即将挥出的拳头,低声呵斥道:“滚一边去!”
手下一愣,随即不甘心地退到了一旁,但依旧用充满敌意的目光盯着年轻女子。
大光头抹了一把脸上的茶水,混合着汗水和茶叶的残渣,让他的模样显得更加狼狈。
然而,他却毫不在意地伸出了舌头,舔了舔嘴角残留的茶水,一脸陶醉地说道:“这位妹妹喝过的茶水就是香!”
年轻女子微微皱眉,对于大光头的无赖行径感到厌恶,她迅速地向一旁挪动身子,试图拉开与大光头的距离。
然而,大光头却如影随形,紧跟着坐到了她的旁边,那庞大的身躯仿佛一座无法撼动的山岳,将年轻女子瘦弱的身影映衬得更加弱小。
随着大光头的靠近,一股浓重的汗臭味扑鼻而来,那味道混合着烟草和劣质香水的气息,熏得年轻女子屏住了呼吸。
她并未立即发作,只是用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眸,冷冷地注视着大光头,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自己的不满与抗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