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渔火点点、苇苁蛙声阵阵、岸草虫鸣、村落犬吠。
和上海繁忙的都市生活相比,伊藤广志还是更喜欢这种江南水乡恬静悠闲的生活,可是现实根本不允许。
伊藤广志却不管那么多,老汉无奈,只得让小伙子又取了两个酒盅来满上。
鱼肉被端上来后,伊藤广志尝了一筷子,的确是鲜美可口,那黄酒也是细致温润,跟其他的烈酒截然不同。
三浦和一这个混蛋,若是早点采取措施也许还能避免造成这样的悲剧,可这个该死的家伙竟然把时间浪费在了内斗上,当真是特高课的悲哀。
老汉点点头:“我也不是怕你……不说了,不说了,我再给您满上!”
他行船数十年,见过不少厌世投湖自尽的男女,也听说过他们各自不幸的故事。
“这世道可真乱,你说你们那条船好好的,他们怎么敢公然上船杀人,唉……这天底下还有没有王法了。”
“行了,行了,都散了吧,人家干什么关你们什么事,都散了吧!”一个低声的男声传出。
“别提了,昨天夜里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忽然有一伙人冲到了我们船上,当场就抓走了我们两个船员,还动了枪,有一个船员当场被他们打死,人掉进了江里,听说到现在都没有捞到尸体呢!”
伊藤广志不由地直皱眉头,乌篷船上明明挂着一盏马灯,大船上的人怎么可能没看见,这分明就是故意的。
伊藤广志推开他粗糙的大手,拿起酒盅仰首一饮而尽,高呼道:“痛快!很久没有这样畅快淋漓的喝酒了!”
不用问,中国特工的行动速度很快,“轻舟”小组仍然在遭受着破坏。
晚风吹拂、夜凉如水、上弦月半明半暗的在淡云薄雾中时隐时现。
伊藤广志心思透亮,知道老汉怕自己在船上给他惹事,便笑眯眯地道:“老人家,你放心,我就是喝点酒发发牢骚,不会让你为难的。”
跟“夏蝉”接头充满了未知数,自己必须要周旋在三浦和一和中国特工部门之间,稍有不慎,就会粉身碎骨。
船上的老汉和小伙子收拾杯盘碗筷,不用伺候伊藤广志这个客人,爷儿俩这才有闲暇说上几句话。
老汉见状轻声劝道:“先生,不要再喝了……”
老汉暂时放下船桨,任由小船随着湖水漂荡。
湖上水拍船响,浪涌舟摇,人随船晃,月影儿游移。
不多时,湖心岛到了,小船靠岸。
这时,船上的人也看到他了,指着伊藤广志大声喊道:“哎哟,你们看,这里还有一个人呢。”
伊藤广志越听越是心惊,虽然他并不知道“轻舟”小组的组织架构和人员组成,但小伙子说的可是去船上抓人,而“轻舟”小组恰恰就是负责秘密运输的,又说是抓的日本间谍,怕是没有比这更加巧合的事情了。
小伙子也是觉得老汉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噗嗤笑了一下,解释道:“不是,那被抓的和被打死的据说都是日本特务。”
这里极为安静,两人的话顺着凉风传入了伊藤广志的耳中。
可不去又不行,两次和“石桥”接头失败已经让松井和三浦对自己产生了怀疑,尤其是三浦,更是恨不得让自己承担所有的责任。
偌大一个上海,偌大一个特高课,已经再无他容身之地。
小伙子气得跳脚大骂:“会不会开船,没看到这里停着船吗?”
其实,这湖心岛的码头并不算小,特别是到了晚上很多船只都会去岸边,码头很空,对面的大船完全可以再寻个地方靠岸。
筷子也取了过来,可两人始终不肯吃鱼,就这么干喝了两杯。
根本不像是在道歉,倒是有几分幸灾乐祸的意思。
这句话小伙子听起来到没有什么,可是伊藤广志却是身躯剧震,缓缓抬起头来,只见老汉满是皱纹的脸上带着一丝淡淡的笑容,这笑容有些局促,浅灰色的眼珠盯住伊藤广志流露出些许忧虑之色。
“叔,可别这么说。我听人说,那些人是来船上抓日本特务的?”
他之所以来湖心岛,就是为了谋求半刻的清净,现在看来这个小小的愿望怕是也完不成了,当即招手让老汉到岸边来,他要上船。
大船上有人探出头来呵呵一笑:“哎呦,对不住,天太黑了,没看到,对不住,对不住……”
老汉和小伙子在一旁睁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伊藤广志,直到伊藤广志说了句“不错、不错”后,一老一少的脸上才露出笑容。
又是一杯黄酒入口,伊藤广志细细品着黄酒的滋味,这很有可能会是最后一顿酒了。
好在老汉的驾船技术过硬,险而又险地躲开了大船的撞击,船帮和船帮之间相互摩擦发出滋啦滋啦的声响,乌篷船被蹭得晃晃悠悠,宛如一个醉汉,在老汉和小伙子的努力下好不容易才稳住了姿态。
大船上的人便不再说话。
伊藤广志跳上小船,老汉赶紧动船桨,乌篷船在小伙子骂骂咧咧声中驶离湖心岛。
大船上有人低声道:“大哥,他们走了!”
那位被称作大哥的正是裴树伟,他沉道:“派几个兄弟去岛上看看,那个家伙有没有藏东西。另外给水上的兄弟打信号,让他们盯住了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