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发现，身后阿塞斯盯着他的背影，刚亮起来的电灯急促闪烁几次，阴影和光影交错，映出瞳孔深处深不见底的心疼。
旁观终究是旁观，只能看到浮于表面的痛楚，更深层次的伤害只有亲自接触才能有所察觉，一天的时间，足够阿塞斯深入了解少年斯内普的身体和心理状态——简直差得令人发指。
若是他们没有来到这个世界，少年恐怕要花很长一段时间循序渐进调整自身状态，然而时间没有给出这样的机会，未来几年的事只会造成更大的打击。
阿塞斯都不敢细想斯内普那几年是怎么熬过来的。
身后久久没有传来声音，斯内普忍不住回头，正好看到阿塞斯隐在阴影，被明灭灯光勾勒出深邃眉眼，心中一紧。
“你在发什么呆？”
“没发呆。”阿塞斯扬起笑，快步跟上去，“来了。”
电灯恢复正常，不再闪烁，两人各怀心思吃完晚餐，上了楼。
阿塞斯先去洗澡，他今天出了汗，换了衣服也受不了。
浴室淅淅沥沥的水声不绝于耳，直往耳朵里钻，斯内普站在窗边，两指之间夹着一支陈旧的羽毛笔转动，心绪在夜色中沉浮不定。
能成为双面间谍，充分证明了斯内普不是犹豫不决的人。
在他眼里，无论多难抉择的选择，无非就是两种答案——做还是不做。
当年，邓布利多振聋发聩地质问、施压，于他而言，也只是一个简单的选择——是否背叛伏地魔。
那一瞬间，他想了很多，除了后果。
毕竟论起危险，他过去的生活也不遑多让：嗜酒暴躁的托比亚、随时随地跳出来给他一个恶咒的四人组、偏心的校长、日渐疯狂的上司、神经且难相处的食死徒同事……他们在他的人生中，哪个不危险。
所以他不在意危不危险，他只在意背叛伏地魔能得到什么。
比如……保护莉莉。
艾琳?普林斯和莉莉?伊万斯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
一个是血脉相连的母亲，一个是相识相知的青梅竹马。
莉莉很特殊，她出现在他最弱小可怜的时候，又是当时唯一的同类，所以他私心里认为她是不一样的。
那他爱她吗？
现在看来……并不爱。
只是当年的他认为那是爱。
阿塞斯说得对，死亡美化回忆。
莉莉死后，他在无数个夜里反复回想莉莉的每一个笑容、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一点点加深了这份情感。
但当活生生的莉莉站在他面前，他的第一感觉却是陌生和平静，完全没有午夜梦回惊醒后痛彻心扉的悸动。
如果是以前，他还能用阔别已久难免陌生或者是他不懂爱来欺骗自己，可有了阿塞斯，爱与不爱就很明显了。
他不爱莉莉。
一直都是。
悔恨那么多年，也只是因为他亲手将童年唯一的救赎推向死亡。
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