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学聚大惊,卫所兵来到泉州弹押地方。然而这时泉州的商人突然又变得十分规矩,根本没有人来抵抗军队,甚至对于组织民变的首领也都供认不讳。
然后锦衣卫就挠头了,那些个首领的名字都是什么“何草骨”“尖里锋”“不得知”,全都是福建的私商海匪,名字是知道,但是人早跑台湾去了,锦衣卫也抓他们不着。
事情闹得大了,朝廷对之的处理反而谨慎,姜志礼和何熊祥彻底玩脱,心中当然知道此事和王文龙有关,已经骂了王文龙一百遍,但两人此时既然已经担上了罪责也没必要再和太监妥协,各自向上级表示:“泉州的商人并非冥顽,只是因为利益受损,所以才起来反抗,官府的处理应该以不扰民为主,泉州商人自然会顺从。”
在干脏事的人逃跑之后,泉州的舆论也已经炒到顶峰,许多商人也都有了决心,动手打人是非常大的一步,跨过这条线之后,人的想法瞬间就变了,许多商人觉得如果对方还不退缩,大不了反了他娘的。
面对这样的舆论海商中的大人物也一个个出来表态支持开海,此事足谈了半个月,最终福州官府宣布只诛首恶从者不论,梁永也灰溜溜的回到漳州。
梁永的队伍离开泉州城的那一天,泉州百姓个个欢欣鼓舞,沿路大放鞭炮,仿佛打赢了一场胜仗。
对此王文龙也是长出了一口气,原本他以为泉州罢市就能够逼迫梁永妥协,却没想到最后还是走到了民变这一步,引得福州出面才终于把梁永给吓跑。
也是幸亏民变全程都在可控的范围,要是事情闹得太大,王文龙也脱不了干系,送命是不至于,但说不定就要被罢官。
回到福州,王文龙没有安生两天就收到了京城传来的八百里加急。
信共两份,一份是万历口谕,要王文龙进京面圣。另一份则是叶向高写给王文龙的书信,信中解释万历之所以要王文龙进京就是要讨论皇家投资开海一事,督促王文龙早做准备。
那封在问津书院起草的上书还真起到了效果!
王文龙又惊又喜,只得收拾行囊北上。
当王文龙从福州出发的时候,泉州的市面也慢慢恢复正常,梁永在泉州的时候姜志礼和何熊祥还要顾他几分面子,梁永一走,两人无论是从自己名声还是实际工作的考虑都不会选择和太监合作,《旬报》连篇累牍的宣传效果也起到作用,福建百姓基本都认为这场风波是因为梁永贪得无厌才惹起来的。
一时间福建舆论场上把梁永给骂得个狗血淋头,连带着海禁一事短期之内也没有人敢再提。
塞了钱让梁永把事情闹大的福建世家们竹篮打水一场空,而且还不敢说明自己的立场,现在所有福建人都支持开海,他们胆敢说自己就是买通了太监要主张禁海的人,最后肯定是跟着梁永一起挨骂。
泉州海商的底气也由此更加充足,甚至高兴地宣称他们的走私行为已经得到了朝廷的认可。
这种夸张事情还就真能在福建发生,因为古时福建百姓很有拿着鸡毛当令箭的传统。
福建地方上自己设野神,自己封野官都不希奇,民间信仰中什么“八大元帅”“九路天王”,去查正史就会发现原身大都是一群福建小军阀。
历史上福建长期是中原王朝统治的边陲,“皇封到此,官高一级”,当地的小军阀获了朝廷一个什么官职在福建就敢自称元帅。如果朝廷真给了个将军级别的大官,碰到乱世,“闽王”的称号都敢叫出来的,而且福建百姓还真认。
现在情况就是福州的商人觉得自己通过斗争已经获得了官府承认的出海权力,既然官府不加以指正,那他们也当做自己不再是走私商,如果哪一天官府突然又到泉州禁海,只怕这些商人还会觉得是官府出尔反尔,到时候再要起来闹,鼓动百姓可比这一次容易多了。
徐学聚哪里不知道泉州百姓这样的心思,此时退后一步在百姓之间形成的舆论会导致以后泉州再想搞海禁只怕都不可能了。
然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徐学聚反正也是支持开海的,于是徐学聚只对上面报说泉州的情况已经平定,至于泉州百姓的所思所想,就不需要劳烦京城中的六部九卿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