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学聚起身背着手在屋中走了两圈,顾虑说道:“只是此事极为凶险,只怕要伤害到沈阁老名声。”
时间来到万历三十一年,万历朝堂之上的党争形式已经越发明显,徐学聚前两年还只算是和浙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并不算是浙党中人,但是现在他却已经和浙党绑定在一起。
徐学聚和沈一贯都是浙江人,光是有这一条东林党就不太可能帮助徐学聚,而沈一贯也因此对徐学聚多方拉拢帮助。
哪怕徐学聚表明自己不是浙党,一旦沈一贯出了问题,徐学聚再想做事也会被东林党人掣肘。
王文龙又出主意道:“我猜接下来圣上多半会将此事交由朝议,我对沈阁老有两条建议。”
“请说。”徐学聚颇为急切。
“一是东林一党最会搅动舆论,他们必然会在朝议之中做手脚,而沈阁老有圣眷在身,这一次朝议结果不会吃亏,既然如此,可以暗查其中一二串联过分者,将他们行为上报弹劾,坐对方一个‘壅淤群议,不以实闻’的罪名。”
徐学聚闻言大喜:“这主意不错,他们肯定会露出马脚。”
东林党人串联朝政的方法十分直白简单,定然会推出一二人猛冲猛杀,这些过河卒子肯定会暴露短板,只要沈一贯有心去抓,没有抓不到的。
王文龙又分析说道:“只要能够将东林党内一二猛将陷落,沈阁老对内也可以交代了。”
“的确如此,”徐学聚点头说道,又问,“第二点是如何?”
王文龙回答:“经此一事我观察楚王宗室内部肯定有极大矛盾,要不然不至于二十多年的事情突然发出来,还有几十个宗室联名一起上疏,这次即使楚王得保,圣上出于天家情谊,也不至于对所有楚王宗室一并清理,最多处理一二首告……”
徐学聚想想道:“建阳的意思是让沈阁老提醒楚王?”
“不能提醒,最好尽快切割。”王文龙说道。
“有如此厉害?楚恭王若是保住王位,凭他能量,定然将本地宗室一番整理,有人做了打样的,谁还敢再起来闹事?”徐学聚颇为不解。
王文龙却摇头说道:“抚台,这些宗室赶二十多个人一起上告,说明不光是楚王之事内情极多,更关键是证明楚王在本地的能量也不被他们放在眼里。若是楚王真有能力,何必花费一万两黄金行贿礼部侍郎?”
“这次楚王宗室中几十个人出来和楚王弟兄作对,哪怕事件暂且平息,楚王名声受损,震慑本地宗室的能力不会更大只会更小。且东林党在万历二十九年京察之中受损极大,短短两年却已补足元气,而且还能进行反击,足可见他们在朝中拉拢党羽的本领。”
他问道:“就算沈阁老真能利用此事打击东林党,难道能比万历二十九年的京察作用更大?东林党一时受了打击,但是势力仍然在不断发展壮大之中。这一回他们帮助楚王宗室,等他们休养生息,回过神来,难道不会有第二次?”
王文龙道:“而且东林党这边出的不过是一二喽啰,沈阁老却是亲身应战,若有损失,是拿黄金换泥土也。”
王文龙最后总结说道:“所以我以为沈阁老这一次若得了好处就应该赶快收手,与楚王之事划清界限,否则过不多时楚宗室再闹出乱子,圣上也不可能总站在沈阁老一边。哪怕到时两边各打五十大板,沈阁老所受损伤也必然极大。”
听王文龙说了一通,徐学聚豁然开朗,连连点头道:“建阳真是当世卧龙,不出福建却将此事条分缕析说得如此清楚,我当写信与沈阁老参详。”
王文龙则叹了一口气。
“自家斗自家,党争之事徒损国力,谁赢了又有何好处?”他想想,在抽屉中拿出一函《民族国家论》道:“抚台,这一次寄信能否将这一函书也带上京城,推荐沈阁老一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