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夏修的话，吉斯哲人的代表维洛克·扎尔的表情没有太多波动，但琥珀色的眼瞳中却浮现出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他微微低头，像是在斟酌措辞。
片刻后，他平静地开口道：
“任何一个被城墙隔离的种族，终有一天会忘记墙的另一边究竟是什么样的。
时间让他们的记忆逐渐褪色，现实让他们的认知出现偏差。
吉斯洋人与我们吉斯哲人同源而生，然而，时至今日，我们的文化、信仰、思想早已背道而驰。
我们都想要‘统一’，但问题在于——我们希望他们回归理性，而他们，却希望我们屈服在刀剑与王座之下。”
吉斯哲人代表的声音低沉而冷静，像是在陈述一个无法避免的现实。
他看着夏修，继续说道：
“我们从未停止过向吉斯洋人传递我们的理念，我们希望他们摆脱弗拉基斯的统治，回归一个真正以智慧与秩序为基础的社会，而非被死灵女王以暴政与恐惧控制。
然而，正如你所言，‘和平统一’在他们眼里，不过是自欺欺人，我们把他们当家人，他们却把我们当成仇人。
在弗拉基斯的统治下，吉斯洋人竟然以过往灵吸者帝国奴役吉斯种族之时的侮辱性词汇称呼我们——他们甚至不知道可耻！
矛盾已经日渐激化，和平统一已经是妄想，双方种族对彼的期待早在统治者的一再激化下消耗殆尽，而且，统一最大的问题就是……”
维洛克·扎尔望着庭院之主如是说道：
“——两者都想要达成统一，但都不愿意成为被同化的一方。”
夏修微微挑眉，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目光带着一丝意味深长的玩味，他接过了吉斯哲人代表的话感叹了一句。
“是啊，泰拉的人类各大政权也是如此……”
他收起了自己脸上的笑容，语气重新变得沉稳，把话题拉回主题：
“在提合作之前，我得先打开天窗说亮话——天国确实是极端排外的，这一点，你们不可能不知道。
而庭院，作为天国世俗化的下辖机构，虽然因为世俗化的原因，所以相比之下多了一分宽容，但仍旧秉持着核心的原则。
我们以人类至上为基础，这一点不会改变。
在天国的理想蓝图中，非人种族的存在并非不可接受，但前提是——他们必须具备战略、经济或军事价值。”
夏修稍作停顿，视线在维洛克·扎尔的身上缓缓扫过，接着道：
“而更重要的是，他们必须接受管理局制定的——‘启明专政制’。”
吉斯哲人代表的指尖微微收紧，他的手掌落在膝盖上，表面上仍旧保持着吉斯哲人一贯的冷静与克制，然而在他内心深处，一场复杂而激烈的思考正在悄然进行。
夏修的话语虽不带威压，但其中所蕴含的政治深意却如利刃般精准地刺中了吉斯哲人最敏感的神经。
[启明专政制]——这个由庭院之主创立的政治体制，早已被吉斯哲人的议会所研究过无数次。
吉斯哲人代表扎尔回忆着自己在诸天万界的隐秘网络中搜集到的关于天国第四持剑人与庭院之主所制定的政治规划。
在这份制度下，庭院之主休·亚伯拉罕不仅仅是一位统治者，而是一位真正的至高主宰，一个以冠冕之躯承载权力的绝对暴君。
[启明专政制]的根本原则，是以管理局局长休·亚伯拉罕为唯一的决策核心，所有行政、军事、法律权力皆归于一身，不受任何议会、宗教或贵族体制的掣肘。
这不仅意味着位面的秩序由天国意志强制推动，更意味着一切反对声音都会被迅速压制，任何形式的分裂主义、独立倾向和非人种族的政治自治，都是绝对的禁忌。
表面上，这个政体在经济层面具有极大的包容性。
为了促进各个位面的经济繁荣与稳定，尘世庭院在天国的许可下推行了开放的市场自由化，甚至在一些特殊领域允许非人种族进入经济体系，与人类共享资源、科技与市场。
然而，即便如此，[人类至上]的核心原则始终牢不可破。
在这套体系下，非人种族可以获得一定的经济与社会权利，但他们永远不会拥有真正的政治自主权。
他们必须接受天国的相对管理，并认同天使的统治地位，他们只有参政议政权而无执政权。
甚至在某些情况下，族需要放弃部分文化传统，以适应天国制定的社会秩序。
“——尽管人类在政治和军事上拥有优势地位，但其他友好种族在经济和社会事务中享有与人类同等的权利。”
管理局的官方宣传一直强调这一点，向诸天万界塑造出一个公正而开明的天国世俗化形象。
[启明专政制]，这是一套极端现实主义的制度，一个充满权力计算与宏观调控的帝国式体系。
天国给予的“平等”，从来都只是建立在“服从”之上的平等。
维洛克·扎尔深知，自己无法擅自替哲人议会做决定。
吉斯哲人的立场，一直以来都是“谨慎亲近”天国，而不是彻底臣服。
他们的此次行动，确实是带着跪舔天国与尘世庭院的态度来的，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对天使全然无警惕之心。
哲人议会中，不乏有支持“借助天国力量消灭灵吸帝国，统一吉斯种族”的派系，然而，与此同时，也有一部分议员担心天国最终会将吉斯哲人一并纳入他们的统治体系，彻底剥夺他们的自主性。
——吉斯洋人的悲剧，便是活生生的前车之鉴。
吉斯哲人代表维洛克·扎尔的沉默持续了数秒，他知道自己不能在这位黄金暴君面前表现出任何犹豫或不安。
他缓缓抬起头，深琥珀色的眼瞳微微收缩，最终，他保持着一贯的恭敬，缓缓开口道：
“贵院的制度，吾等早有所闻，也深知其稳定与强大之处。”
“然则，吾等哲人，亦珍视吾族千年传承。
任何合作之议，皆需在吾族存续之道中求得平衡。”
他的用词依旧充满了慎重，既不表达明确的拒绝，也不直接表示臣服。
而是以“平衡”作为核心概念，暗示吉斯哲人希望维持一定的自主权。
维洛克·扎尔微微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像是在缓和内心的紧张。
他在心中暗自思索着，接下来的话将决定吉斯哲人未来的走向，而眼前这位庭院之主——天国第四持剑人，绝不是一个可以随意糊弄的存在。
这位吉斯哲人代表调整自己的仪态，最终迎上了那双好似能洞察一切的黄金瞳，语气凝重而不失恭敬：
“吾等哲人议会，愿借庭院之力，收复吉斯洋人，实现吾族真正的统一。
同时，吾等亦愿协庭院一道，在星界彻底驱逐灵吸者帝国之威胁，清理那片染污已久的疆域。”
他已经表达出吉斯哲人的愿景：
他们不愿只做一个躲藏在星界角落里的旁观者，他们要重塑吉斯种族的大一统，而庭院，便是他们眼中撬动历史的支点。
话音落下，他的手掌微微一翻，一道微光闪烁之间，一张洁白的纸张出现在他的掌心。
那纸张的质地异于普通羊皮纸，反倒更像是某种经奇术加工过的特殊媒介，其表面浮现着极其细微的银色纹路，在星界的光照下若隐若现。
维洛克·扎尔将这张纸恭敬地递到夏修的面前，声音依旧平稳而庄重：
“这便是吾等议会拟定之合作契约。”
夏修指尖轻轻摩挲着契约的封面，感受着纸张表面微不可察的纹路。这是一种经过特殊处理的人类标准文书材料，上面还残留着淡淡的灵能波动，显然在吉斯哲人交付之前，这份契约已经被他们内部仔细审查并确认过无数次。
他缓缓翻开第一页，黄金瞳快速掠过文本，目光中带着审视和揣摩。
契约的标题赫然印在封面之上：
《人类-吉斯哲人学邦协议》
夏修微微挑眉，继续往下看，在漫长的协议可以总结如下八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