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史台。
御史中丞涂节拿着一份文书,走至陈宁身旁递了过去:“御史赵诚奉旨巡按应天,在上元县调查数日,送来文书。”
陈宁接过文书快速扫了几眼,便搁下文书:“上元知县孙克义为官清廉,百姓称道,堪称善治干臣,当举荐于朝廷。”
涂节瞥了一眼桌案上的文书,提醒道:“陈御史大夫,据我所知,上元县夏收减产严重,百姓困顿,虽有朝廷蠲免之策,仍旧有不少百姓是食不饱腹,饥民流窜于野……”
陈宁抬手,点了点赵诚送来的文书,严厉的目光盯着涂节:“我说涂御史中丞,这文书之上可有一字提到灾情?”
“这倒没有。”
涂节低头。
陈宁呵呵冷笑:“你没去过上元县,只凭着道听途说,便有风有雨,这不合适吧?要知道赵诚在上元县察访,说的可是四民安泰,他亲眼所见,总比你听来的更为真实吧?”
涂节有些不安,急切地说:“可上元县就在不远,见到饥民的人不在少数……”
陈宁看着不开窍的涂节,起身道:“来了御史台,你就应该清楚,什么时候听到的是真,什么时候看到的是真,什么时候听到、看到的都不是真,领会了这一点,你才能站稳朝堂!”
汪广洋接过赵诚的文书,疑惑地看着陈宁。
汪广洋听陈宁将“任何时候”说得很重,这是说自己酒后忘事,不由瞪了陈宁一眼:“顾正臣殴打御史,事出有因。若非御史几次三番不听警告,混入句容卫被发现,岂会遭如此罪?陛下明旨在前,准了顾正臣严控句容卫,莫要说打两个御史,哪怕是你亲自去,也一样照打不误。”
汪广洋想起来商暠,呵呵笑了起来:“此人蒙冤在狱,如今洗去罪名,掌管宝钞提举司,可谓好事一件,如何值得你大惊失色?”
商暠也没想到汪广洋今日坐堂,你丫的自从来了御史台,整顿了下纪律,树立了下自己的威严,然后就忙着三件事:
喝酒,作诗,娶妾。
陈宁咬牙切齿,这是摆明了为顾正臣开脱了。
陈宁、涂节连忙行礼。
顾母连连点头。
别人喝酒,是为了排解。
“什么?!”
原来,这才是当官的秘诀——迎合上意!
确实,皇帝绝不愿意看到流民饥荒,不愿看到饿殍遍野,尤其是在金陵这里。
顾正臣兼任的东西多了,按理说工部主事也是京官,可匠人都跟着顾正臣跑句容卫去了,他实质上还是个地方官。
御史中丞商暠(皓)急匆匆走了进来,当即喊道:“陈御史大夫,不好了。”
商暠擦了擦额头的汗,瞥向陈宁:“陛下设置宝钞提举司,以费震为提举。”
“费震?”
汪广洋略抬手权作还礼,便直接发问:“巡按应天御史六人,已有四人送来文书,为何赵诚与韩宜可还没文书送至?”
宝钞提举司啊,这个地方极有油水。印制宝钞,怎么可能没好处??
汪广洋没有理睬陈宁,径直走到桌案后坐了下来,看了几眼赵诚的文书,便丢到一旁,将《珠玉词》展开,摇头晃脑起来。
原来如此,怪不得陈宁在苏州府残暴虐民,留下陈烙铁之名还能稳坐御史台,怪不得陈宁屡次犯错,触怒陛下,依旧无人撼动他的位置。
张和迈步走入家门,手中还提着一壶果酿,找到顾母,寒暄几句,一脸含笑:“宋师今日告诉我,说陛下已下旨,让正臣回金陵一段时日。”
宝钞提举司提举是七品官,副提举也不过是从七品,从官位上来说不算什么。但问题是,宝钞提举司设在金陵,提举也好,副提举也好,都是京官。
汪广洋深吸了一口气,面色变得凝重起来。
陈氏听闻顾正臣要回来,欢喜不已,连忙擦了擦湿漉漉的双手,解下围裙:“我这就去买几条活鱼来,另外去通知青青和倩儿,让她们休息几日。”
陈宁将桌案上的文书拿起:“汪御史大夫,赵诚的文书刚到,至于韩宜可那里,并无文书送来。据赵诚来信,韩宜可去了句容,呵呵,能不能回来,这都是个事……”
商暠清楚陈宁与顾正臣的仇怨,也清楚陈宁巴不得顾正臣早点死,看着陈宁,无奈地说:“陛下想要让顾正臣充任宝钞提举司的副提举,掌管宝钞法令、规章编制,参与宝钞印制、发行等事务。”
可没办法,人家是长官。
商暠连忙道歉。
你也不看看自己,除了朝会外,你待在御史台里有几个时辰,凡事都找你,不是打扰你的雅兴,就是打扰你和女人运动,到时候恼羞成怒的还是你。
陈宁闻到了一股子酒味,皱了皱眉头,不用说,这家伙一定是饮了酒。
顾母看向陈氏。